125.第125章 消夏舞会(1 / 2)
我们上面说的唐格拉夫人去检察官办公室谈事的那一天,差不多就在同一时刻,一辆敞篷四轮旅行马车驶入埃勒德路,穿过27号府邸大门,在庭院中停下来。不一会儿车门打开,莫瑟夫夫人扶着儿子的手臂从马车上下来。阿尔贝刚把母亲送回房间,就匆匆吩咐仆人给他准备洗澡水和备车。贴身跟班刚帮他打扮收拾停当,阿尔贝就坐上马车来到香榭丽舍大街的基督山伯爵寓所。
伯爵脸上挂着他那一成不变的微笑过来迎接阿尔贝。说来奇怪,对伯爵这个人,似乎谁都不再往前跨一步,迈进他的心扉或者说迈进他的精神世界。有些人也曾试图——姑且这样说吧,想迈过这道坎,以期同伯爵结为知交,然后最后碰上的都是一堵无情的墙。伯爵虽然笑盈盈的很友好,但是张开双臂向他跑去的莫瑟夫一见到这副样子,却又垂下双臂,最后也只敢向他伸出一只手去。伯爵则同以往一样,不同莫瑟夫握手,只是朝伸过来的手碰了一下。
“喔,我来啦!”阿尔贝说,“亲爱的伯爵。”
“欢迎您回来。”
“我是一个钟头前刚回来的。”
“从第厄普回来的吗?”
“从勒特雷波回来。”
“啊,是的。”
“我回来首先拜访的就是您。”
“谢谢您。”基督山说道,口气非常平淡。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没有?”
“消息!您向我这样一个外国人打听消息!”
“我是有意问的,问您消息也就是问问您替我办了什么事没有。”
“您托我办什么事了吗?”基督山装出一副不安的样子说道。
“行了,行了,”阿尔贝说道,“别装糊涂了。人家说,朋友天各一方也是心心相印。呃,我在勒特雷波就感到有电波打在我身上,您即便没有为我办什么事,至少也是思念过我。”
“这有可能。”基督山说,“我想您倒是真的,不过我传导的电流起什么作用,实不相瞒,这同本人的意愿并无关系。”
“太对了!请您跟我说说到底有事没有。”
“要说也很简单,唐格拉先生来我这儿吃了一顿晚饭。”
“这我知道,正是为了躲他,家母和我才走的。”
“可是与他共进晚餐的还有安德拉·卡瓦勒康蒂先生。”
“就是您的那位意大利王子吗?”
“我们可不要言过其实,安德拉先生只是自称子爵。”
“您说他自称。”
“我是说他自称。”
“这么说,他不是子爵?”
“喔,我怎么知道呢?他说他是子爵,我就这么称他,大家也都这么称他,这不跟他真是子爵一样吗?”
“您真是不可理解。行吧,那么……”
“那么,怎么呢?”
“唐格拉先生在您这儿吃了晚饭?”
“是的。”
“还有您的那位安德拉·卡瓦勒康蒂子爵?”
“还有安德拉·卡瓦勒康蒂子爵,他的父亲——是位侯爵;还有唐格拉夫人,维尔福先生和夫人——这都是贵客;还有德布雷先生,马克西来利安·摩莱尔;还有……等一下……啊,有夏托—勒诺先生。”
“他们提到我了没有?”
“只字未说。”
“糟糕。”
“为什么糟糕?我觉得他们没有想起您,这不正好是您的意思吗?”
“我亲爱的伯爵,要是他们闭口不谈我,那就是说他们非常想我,这样,我的事就坏了。”
“宴席上想起您的人中又没有唐格拉小姐,他们想不想与您有什么关系?啊,对了,唐格拉小姐可以在她家里想您的。”
“噢,至于她嘛,我肯定她是不会想的,假如真的想我,那一定是我怎么想她,她就怎么想我。”
“同病相怜嘛!这么说你们俩倒是狭路相逢了。”
“请您听我说,”莫瑟夫说道,“假如唐格拉小姐是个善女,能有恻隐之心,不忍心我为了她而受折磨,最终能顾及到我,把两家父母订的婚约弃置一边,我真是求之不得了。总而言之,我认为唐格拉小姐要是个情妇,那是很迷人的,但作为妻子,那可是……”
“所以,”基督山笑道说,“您想您的未婚妻也就这么回事。”
“噢,我的上帝!是的,有点不近人情,这倒是真的,但至少不惺惺作态。可是我这梦成不了真,而且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唐格拉小姐还非得成为我的妻子不可,也就是说,她得与我一起生活,挨着我想她的心事,唱她的歌,就在离我10步远的地方作诗谱曲,而这一切将与我终生相随,所以我惕息不安。如果是情妇,我亲爱的伯爵,可以各走各的,真要是妻子,唉!那就不一样了,也就是说,近也好,疏也好,两人总得守在一起。可是守着唐格拉小姐,即使是疏而不散,那也是令人芒刺在背。”
“您太挑剔了,子爵。”
“是的,因为我常常在琢磨一件办不到的事。”
“什么事?”
“像家父那样为自己找到妻子。”
基督山的脸顿时变白,他两眼望了望阿尔贝,一边又在摆弄精致的手枪,转瞬之间便把枪上的弹簧拉得吱吱响。“所以说,令尊是非常幸福的了?”他说道。
“您知道我是怎么看家母的,伯爵先生,那是天上下来的天使。您看她,还是那样美丽,才智横溢,而且越来越温顺。我刚从勒特雷波回来,换上别的儿子,啊,我的上帝,陪母亲只是一种讨好或者是一件苦差使。可是我,整整四天我只同家母在一起,我感到非常满意,精神焕发,充满了诗情画意。可以跟您这么说,我就是陪玛琵仙后或者狄达妮亚两人分别为莎士比亚剧作《罗密欧与朱丽叶》、《仲夏夜之梦》中的仙女。去勒特雷波也未必有这样愉快。”
“这样的十全十美反让人无所适从,谁要听您的,您准会说得他满脑子只想过单身生活了。”
“正因为这样,”莫瑟夫接着说道,“既然知道世界上有十全十美的女子,我又何必费这个神去娶唐格拉小姐呢!您有没有偶然发现,我们手上的东西由于我们的自私而更加光彩熠熠?在马尔莱或神森这两家珠宝店橱窗里闪闪发光的钻石,一当成为我们自己的东西之后,那就变得更加光彩夺目。但是,倘若面对明摆着的事实,您只得承认还有成色更纯正的,而您今生今世又只能戴这颗相形失色的钻石,您知道心里有多么别扭?”
“凡人之见!”伯爵喃喃说道。
“所以,假如有一天欧仁妮小姐发现我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财产不足10万法郎,而她却拥有几百万的家产,到那时我真要高兴得跳起来。”
基督山微微一笑。
“我还琢磨过别的事,”阿尔贝接着说道,“弗朗兹喜好离奇怪诞的东西,我想让他无意中爱上唐格拉小姐,但是我给他写了四封信,封封都写得曲尽其妙引他上钩,而他却非常沉着镇定,回答我说:‘我离奇怪诞,一点不错,但我不至于因为怪癖而收回已经许下的诺言。’”
“这便是所说的真诚的友谊,自己只肯拿她当情妇的女人,却又要硬推给别人。”
阿尔贝微微笑了笑。“顺便说一句,”他接着说,“这位亲爱的弗朗兹就要来了,不过他来不来对您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因为您不喜欢他,我想是吧?”
“我!”基督山说,“喔,我亲爱的子爵,您从什么地方看出我不喜欢弗朗兹先生?所有的人我都喜欢。”
“我包括在这所有的人里的吧……谢谢。”
“噢!话不要说混了。”基督山说道,“我爱所有的人,因为上帝吩咐我们,一个基督徒应该爱旁人,只有那么几个人,我是恨之入骨的。我们还是来说说弗朗兹·埃皮内先生吧。您是说他快到了吧?”
“是的,是维尔福先生请他来的,看来维尔福先生急着要替瓦琅蒂娜小姐完婚,真是同唐格拉先生急着替欧仁妮小姐办婚事一模一样。说真的,看来女儿一长大,做父亲的便如坐针毡了。我觉得,不把女儿请走,他们就会发烧,脉搏都要跳到每分钟90下。”
“不过埃皮内不像您,他能逆来顺受。”
“岂止是逆来顺受,他对这事还真上心,不但系上了白领带,而且已经在讲他自己的家如何如何的了。另外,他非常尊敬维尔福一家人。”
“应该的,是不是?”
“我想是的,大家总说维尔福先生很严厉,但为人公正。”
“好极了,”基督山说,“总算有一个人,您谈起来不像谈那可怜的唐格拉先生。”
“可能是我不必违心娶他女儿的缘故吧。”阿尔贝笑着回答说。
“说真的,我亲爱的先生,”基督山说道,“您太自负,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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