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权柄(1 / 2)
暮夏的夕阳,自西天边际上漫起,铺撒在皇城的金色琉璃瓦顶上,流幻着迷离而美好的光芒。
兵部衙门厚重的大门外,当值的侍郎携着两个员外郎,立在浅薄的暮色里,躬身送大司马大将军司徒逸离开。起身之时,三人心照不宣的彼此相视一眼,罢了,三人又不由同时望向那远去的背影,摇头长叹。二十二年前的仇怨,终于浮出水面。虽然当初的始作俑者已伏法,可当初那个受害的幼子司徒逸,如今已是权柄在握。真不知道,他这一去,会圈起什么风浪。
三人的目光渐远,马上的司徒逸渐渐消失在薄薄的暮色之中。他薄唇紧抿,面色霜寒。一条柔软的皮缰死死攥在手中,用力过度的指节,微微泛着苍白。他将双眼狠狠闭起,紧咬着齿关,还是不由发出切切的低响。
萧崧,这个贼子,他为一己之私,为了自己妹子的私心,当年竟然以兵部尚书的高位重权,硬是将阿米里山的军报压了整整十天。而事后,他们的解释,竟然只是“文牍众多,一时错漏”八个字!当年先帝因忌惮萧氏,亦只能处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兵部员外郎敷衍了事……
往事俱已随风,可萧崧和萧漪兄妹私心造下的孽,还是留下了这八个字。
正是这短短八个字,葬送了司徒逸的外祖父、母亲、姨母、三个舅舅以及撒伊尔部两万多人的性命!也正是这八个字,葬送了大楚北疆最坚实,最天然的守卫。
司徒逸此时才深深感慨,权柄,这个他向来不屑,向来轻视的利器,原来真可以强悍过他的铁骑!不过因为萧家兄妹权势在手,他一介文儒,千里之外,就能在旦夕间,置他的外祖全族于死地!这样的借刀杀人,那么易如反掌,那么轻描淡写!
满腔极端的愤怒,和恍然如悟的自嘲,犹如奔腾的山洪,在他心底交缠冲撞。他自幼崇敬外祖和父亲的忠诚英勇,崇敬恩师覃子安的正直磊落。从来以此自省自律,自问也担得起磊落忠直之名。
然而此时,司徒逸却忽然觉得那些堂皇的忠直磊落,恍惚成了无情的嘲笑。嘲笑着他的满心痛悔。可怜他多年来,竟然真的相信了那短短的三天时差,是天意!
胯下的踏雁仿佛体味出主人的震怒和悲哀,自然的奋起四蹄,奔腾向前。青砖道上,一袭轻尘漫起半空,笃笃的马蹄沉响,混同着承天门上暮鼓的徐响,透入耳中,连贯而清晰。
道上的行人们听到暮鼓,亦无暇再观望这飞扬而过的一骑。人们匆忙赶往各自的安身之所。自元平帝登基以来,这宵禁之制,更见森严。
司徒逸神不附体,一改平日的谨慎自律,全然没有勒缰制止踏雁的疾奔。直到虚焦的眼中,赫然出现一个颤巍巍行路的老人,他才惊得猛然狠拽皮缰……
然而一切已晚,踏雁猛然被勒,前蹄猝然腾空而起,一阵锐利的嘶鸣声里,只听那老人惨叫了一声,扑倒在地上。他手中的竹篮,高高抛起,在半空中微微顿了一瞬,又重重砸向地面。篮里的菜蔬,七零八落,散撒在半空。
司徒逸浑身激灵,暗悔一声“不好”,人已飞下马背,扑向那老者。
却见那老者面朝地下趴伏在青砖道上,一动不动,他瘦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哀哀的**声,从身下微微传来。
司徒逸匆忙蹲身下去,双手去扶:“老人家,你可还好?”
“哎呦,哎呦”那老者微微**,摇着头,无力回答他的问话。瘦弱身子半依在司徒逸臂上,紧皱的眉头上,几缕青筋一跳一跳,手下意识的抚向肋下的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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