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早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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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悠扬的安眠曲奏了一整夜,一直到天光熹微,才渐渐弱了下去。

新的一天到来了。

荣景瑄突然站起身来,迅速跑出房门,直接去了隔壁嘉月公主的营房。

谢明泽紧紧跟在他身后。

屋子里,嘉月公主已经擦干了眼泪,她已经帮儿子换好了一身崭新的小衣服,此刻正让他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

付聪的脸苍白消瘦,他闭着眼睛,仿佛还在安睡。

在他们身边,付彦和抱着琴,闭着眼,脸上泪痕尤在,手上鲜血刺目。

荣景瑄突然掀起衣袍,膝盖一弯直接跪在嘉月公主面前。

“大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你们不出城……”

嘉月公主猛地转过身来,她眼睛红肿,此刻却并没有哭。

她厉声道:“我们不出城?不出城就等着一家子被姓陈的抓了去,那是个什么下场?你比我更清楚。”

荣景瑄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他曾经发誓山河不复,自己便再也不流一滴眼泪,可如今,面对外甥早夭,他心里的悲苦实在无处发泄,只得这样宣泄出来。

“啊!!!”他大声叫着。

“算了吧,我们别斗了,别斗了,否则一个都活不了,我们都得死!”荣景瑄喊道。

嘉月公主快步上前,右手高高扬起,“啪”的一声直直打在荣景瑄的脸上。

她从小养在深宫之中,是个温柔缱绻的娇小女子,这一巴掌打在荣景瑄脸上,说实话是一点都不疼的。

可是荣景瑄心里却仿佛要裂开一般,疼痛难消。

“懦夫!我的弟弟不是这样的人!”

嘉月公主双目通红,却横眉冷对。

“我做母亲的都没哭,你哭什么?聪儿虽然已经走了,可他走得体面,走得安详。要是被那姓陈的抓去,他便只能作为阶下囚而死!”

“他是我的儿子,他不能那样死去,你明白吗景瑄?”

荣景瑄愣愣看着这个从来温柔婉约的姐姐。

她虽然并不是柔佳皇后亲生的公主,可从小在柔佳皇后身边长大,要说四个孩子里谁最像她,必是嘉月公主无疑。

嘉月公主弯下腰,擦了擦弟弟脸上的泪水:“大褚是我荣氏的大褚,百姓也是我大褚的百姓,我嘉月哪怕还有一口气,也要复归大褚荣耀,也要为我早亡的聪儿报仇。”

她死死盯着荣景瑄:“景瑄,你的外甥不能白死,你的老师也不能白死,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那些饥寒交迫而亡的百姓,都不能这样凄凉地死去,你记住了吗?”

荣景瑄点了点头。

他记住了,就算嘉月公主不说,这些接连而亡的亲人,也时刻提醒着他过去不能忘记。

“大姐,我记住了。”

嘉月公主松开了手,又慢慢坐回儿子身边。

“这里是母后的娘家,她便是在这里长大,如今聪儿在这里过世,我相信母后会照顾好他的。”

嘉月公主摸了摸儿子冰冷的脸,微笑着说。

陈顺天元年五月二十三,嘉月公主长子聪殇,年不足三。

陈顺天元年五月末,澧水大旱,丰城雪灾,好不容易熬过冬日的百姓,只能面对颗粒无收的田地。

北二郡两郡守联名上书,为民请愿,先请赈灾银两,再请减免农税。

六月初,朝廷并未批复。

本应温暖而雨水丰沛的六月时节,澧水所属澧安郡百姓无水可食,而丰城所属丰宁郡却寒冷如冬。只几日过去,便民不聊生。

两郡守再次上书,恳请朝廷赈灾。

六月十三,两匹快马从永安飞奔而出,往两郡郡都疾驰。

六月十四,丰城郡守收到诏令,命他开府库赈灾,农税改为次年补交。

丰城郡守气得浑身冰冷。

从永延三十五年便天灾*不断,丰城虽然看着富足喜乐,可府库是真的没有存粮了,去岁年节大雪,要不是他做主开了府库,丰城百姓断然熬不到现在。

还有……农税居然并无减免,次年还要补齐。

丰城郡守看着诏令上刺目的朱红陈字,不由冷笑出声。

当初举姓陈的着大旗说要为民请命,结果穿了锦衣龙袍便翻脸不认人,他才不过当上皇帝一月而已。

他也是做农民出身,怎么不想想,能熬过灾年的百姓,次年又哪里有银钱交税?

想活下来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丰城郡守看着身旁的正焦急等待的通判与师爷,果断地说:“让人备马,本官要同周大人商议一二。”

澧水郡守姓周,跟他是同榜进士,皆拜于顾振理门下,算是同门师兄弟。

两日后,丰城郡守朗宁友换了青衣长袍,独自前往勇武大营。

这一次等着他的,不仅仅只有勇武侯冯柏睿了。

而此时,在勇武大营的荣景瑄,提前打开了母后留给他的第二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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