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冤家路窄(2 / 2)
扶楚对外面的嘈杂并不理会,以手撑头,侧卧在车厢里的绒毯上打盹,此番有胥追陪同,对付某些人,他一个就足够,又何必她来操心?
胥追当然知道东阳家的马车里坐着的是谁,他对姒家姐妹没什么好印象,且这姒嫣也太不自量力,跑他们的地界来耀武扬威,他就是要让她知道,这天下还不是他们姒家的,就算她姒嫣是赫连翊的女人,在扶楚的地头,也甭想横行。
看着群众一边倒的起哄,真叫胥追心里舒坦,势头造得差不多,才阴阳怪气的开口:“来者何人,还不快快让开去路,耽搁了三殿下的大事,你们有几颗脑袋担当?”
走在前头的东阳府管事喉结不停起伏,小声吩咐家丁去后头请示姒嫣该要如何,依着他的意思,好汉不吃眼前亏,丢人总比丢命来的好。
虽当初扶楚斩掉东阳家那位公子的手,他不在现场,可他奉命善后,赶到时,见家丁将那血肉模糊的一团东西小心翼翼铲进箕畚,他看着都觉得自己的手跟着疼,当时就想,不过摸了一把,就落得如此下场,如果上了扶楚的人,那还了得?
姒嫣曾教训过东阳樱渊,别丢了东阳家的面子,可见,面子对她来说多么重要,眼前众目睽睽,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咬牙坚持,就是不让路,东阳家表小姐的身份指望不上,就端出赫连翊如夫人的架势来压人,赌扶楚够不够理智,姒嫣当然不可能知道,赫连翊早就派人暗中来勾搭扶楚,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为了她的面子,和目前对他大有用处的扶楚较真!
东阳家管事得知姒嫣决定,满腹怨气,谁不知道赫连翊不拿她姒嫣当盘菜,她自己倒以为自己多么重要,万一真的触怒扶楚,就算看在赫连翊的面子上,不动她姒嫣,可谁敢保证,扶楚不拿他们这群虾兵蟹将当替罪羊出气,扶楚已经被立为世子,现在又是监国,傻子才去得罪她。
胥追又来了句:“当真不想要脑袋了?”
姒嫣这边的随侍上下交换了个眼神,空前默契的,一哄而散,将不愿意让路的姒嫣一个人丢在焦点处,东阳政自顾不暇,哪有闲情为惹是生非的姒嫣报仇。
越是不想丢人,结果越是丢人,姒嫣麻木的枯坐在马车上,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大笑声,压抑不住的委屈,化为一阵嚎啕哭声,形象尽胥追冷笑三声,吩咐左右:“帮晏安王的如夫人一把。”
左右应声而动,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将姒嫣的马车赶到一边…让开去路,归队,整齐划的经过姒嫣车窗前,和孤零零的姒嫣成了鲜明对比…留给看热闹的群众更有趣味性的谈资。
两车交错,风撩起车帘,姒嫣偏过头来,看着悠闲自在的侧卧在绒毯上的扶楚,恨声道:“扶楚,今日你加诸到本宫身上的侮辱,他日定当百倍奉还…本宫夫君决不会善罢甘休,你给本宫等着?”
闻听如此豪言,扶楚微微翘了翘嘴角,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慢条斯理道:“好,本公子等着你们两个来——好好清算清算。”
不知为何,明明没什么杀伤力的话,可听在姒嫣耳中…竟觉得心惊胆跳,好像,话里有话…可那深意是什么,她又想不明白,就在愣怔间,扶楚的舆车已经驶过,没有半点停歇,她还没资格使扶楚为她停留。
两天后,胥追带来消息,姒嫣启程回晏国。
姒嫣临行前又去了一趟万佛寺,事实证明,即便是得道高僧…他也是个人,会耍无赖。
那幅舆图,普惠就是不还给姒嫣,经不住姒嫣的软磨硬泡,才勉强给了她一条手链,看上去平淡无奇…姒嫣有点不高兴,不过普惠告诉她,上面那颗小拇指甲盖大小的血色珠子,其实是九渡大师圆寂后留下的舍利子,这一颗是当年封印妖女遗留下来的,如果她再疑心妖女就在赫连翊左右,可将这手链给赫连翊带上,如果妖女出现,上面的舍利一定会有异常反应。
什么异常反应,普惠并没有透露。
扶楚听完,笑了笑:“普惠在万佛寺待得也够久了,是该离开了。”
胥追应:“确然。”
扶楚又道:“那幅舆图,我有点兴趣。”
胥追再应:“稍后我会想办法替殿下取来。”
扶楚颔首。
胥追突然想起:“殿下,上元节国宴后,萧白璧邀您同行‘体察民情,,殿下应是不应?”
扶楚抬了抬眼皮:“应。”
胥追斟酌:“不知他在算计什么。”
扶楚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不成?”
胥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扶楚:“我尚未登基,不管明枪还是暗箭,他断不会用在我身上便是,你只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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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白日里有祈福活动,扶楚监国,暂代宋平王之责,祈求国祚长存,国泰民安。
这个场合,自是缺不得掌管宗庙礼仪的奉常,相识多日,头一次见萧白璧中规中矩的穿上官服,他穿官服也这样好看,可扶楚怎么看他,怎么觉得很有一派道貌岸然的味道,不觉摇了摇头,却换得萧白璧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
当着宋国子氏列祖列宗的面,扶楚和萧白璧眉来眼去,这一幕被许多迂腐老臣看在眼里,直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悲乎哀哉!”
人言的可畏,端看在意它的程度,越是把它放在心上,它越恐怖,这世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不是你做过什么好事,而是你干了什么蠢事。
因扶楚并不把它放在心上,所以那些流言蜚语,对她没有半点杀伤力。
再蘑萧白璧,或许,这些飞溅的吐沫星子,是他有意招来也说不定,岂会在意?
十里宫灯,点亮盛世繁华,揽月台上,萧白璧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伴她观星赏月看花灯。
十三岁之前,她被囚在锁妖塔上,对于上元节的认知,只是书卷里的一个美好名词;
十三岁到十六岁,她被困在挽棠苑里,上元节离不再那么遥远,可也不过是高墙之外,别人的快乐;
十七岁的上元节,她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生存都难,哪有心情赏花灯;
十八岁的上元节,她已身陷地宫,挣扎在断情的痛苦中,浑浑噩噩,不知今昔何年;
二十一岁的上元节,她神功盖世,站在距宋国王位一步之遥的位置上,睥睨一众位高权重的国之栋梁,世人越是巴不得她能立刻死去,她便越要好好活着。
她究竟有没有伤害过旁人,不在世人所关心的范围内,她的艰辛痛苦,只是别人茶余饭后打发无聊时光的话题,一个公敌的形成,有助于曾经的对头化解矛盾,他们同仇敌忾,努力发掘她的过错,其实,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鸡毛蒜皮的小事,传来传去,竟也可以变成十恶不赦的大罪名,真真的可笑。
“三殿下,在想什么?”
上元节,也是属于情人们的节日,许是触景生情,居然会觉得萧白璧的声音格外魅惑了些,她难得有心情偏转过头去望着他:“你想知道?”
星月落在她眼底,点缀了她死水微澜的眸,竟是难得一见的明媚,或许她当真是个妖女,竟让萧白璧一阵恍惚,好像心神在刹那间被吸入那一滩深水中,慢慢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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