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橱趣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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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故事很有趣,我们这一班孩子都愿意听他谈论。因为他是村上唯一“有学问”的人,家长们也都愿意让我们与他交往。

三爹给我们说的内容范围很广,不仅是文字的乐趣,还告诉我们做人的知识。他说,每一个人,都必须是自己掌握自己,不能依靠任何人。就算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母亲,也不会照顾你一辈子。你自己的生活,必须由你自己创造和发展。说着,他念起了一个小段子:

“张三姐,到婆家,一跤摔在门台下。喊声爹,喊声妈,喊爹喊妈都不答。自古道,靠人都是假,摔倒了自己爬!”

爹妈生下的亲生女儿,难道不心疼吗?可是,也得嫁到婆家去。到了婆家,爹妈便无法照应了,偶然摔倒了,只有自己爬起来。孩子们长大以后,会有许多事情要做。到时候,这些要做的事,都是自己掌握的事,怎么做,做得好,做得不好,爹妈是没有办法管得到了。因此,每个人从小就要学会自己掌握自己。

他还告诉我们一定要尊重老年人。不能因为老年人行动龙钟,有的还形象龌龊,就嫌弃他们。因为他们都是从小人、年轻人慢慢成为老年人的。人老了,行动自然就会龙钟下去,形象也没有青年时候漂亮,有的还像是龌龊的样子。一些年轻人便嫌弃他们,有的年轻人甚至欺负老年人,这是不懂道理的表现。

他说,从前孩子们读的书上有这样的话:“你见白头厌,我见白头喜。多少年轻人,不到白头死。”你们孩子,应该知道,这些白头毛的老人,都曾经做过许多的事。有的人还做了很了不起的事,他们都有着丰富的人生经历。尊重他们,他们会给你传授你所不知道的知识;向他们学习,就会取得人生处事方面最恰当的方法。

他娓娓动情的话语。将“尊重老人”说得这么重要,给我的心灵刻下了难忘的痕迹。在我以后的日子里,得益多多。以致,我对于老年人总不敢怠慢;生活中所结交的“忘年交”们,许多人确实成了我的良师益友。

三爹给我们谈的最多的。是怎么写好毛笔字。他说“字无百日功”,只要肯认真练习,不要很长时间,就能写出一手好毛笔字来。他告诉我们怎样执笔,怎样下笔,横竖撇捺竖弯钩怎样运笔。还告诉我们,练习毛笔字,初学时,应该用廉价的草纸,看着字帖。一笔一画地书写;如果完全用描红本,虽然也可以写出漂亮的字,却不容易练出自己的笔法,也不容易练出笔力来。草纸质地粗糙,叠出自己喜欢的大小格子来,写得熟练了,自己的风格也就形成了,而且会练成挺劲活跃的笔法来。他说,一个人的字,就是一个人的面相。字写好了。不管到哪里都会被人尊重。因此写好毛笔字,对孩子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可惜的是,三爹的倾心教导。我只是体会了基本要领,没有深入地去体念。原因是,当时的学校已经不注重写毛笔字了,每星期只能开一次毛笔字的练习课;更主要的是,正当我们应当学习的时候,却遇到了亘古仅有的“******运动”。每个人,当然包括三爹和我们小学生,都被运动得在“怎样少饿肚子”的问题中捉摸,哪里还能想到练习毛笔字的事啊!因此,到如今,当初我们这一班小学生,与三爹最贴近的人,谁也写不出像三爹那样的毛笔字来。

三爹还擅长说字的谜语,有的谜语非常有趣,而且可以开启人的心智。

有一天晚上,他来到我家,用白纸写了个谜语,他说,这是经常见到的字,这谜语也说得很明白,应该很好猜。于是,他将写好的字谜叫大家看看:

“一木口中栽,非杏又非呆;要当困字猜,不是真秀才。”

他还告诉我们,这是一个繁体字,不能用现在的简化字来猜。这一个晚上,我们费尽了脑汁,也没有猜出是什么字来。最后,还是三爹写了出来,他一笔一划地写,一句一句的解释,还真是个日常用字,而且这个谜语还真的言简意赅,第一句就将这个字说了个明明白白——这是个繁体的“東”字!

末了,他又说,我还写一个字谜,看看你们马上是否猜得中。要是猜不出来,明天白天再慢慢想想,要是还猜不出来,明天晚上我再来告诉你们。他还是在那张白纸上写道:

“九竖十五横,是书无处寻。先生问孔子,孔子吓掉魂。”

写好后,他说,这也是个繁体字。是个比较“狠”的字,不文雅,“是书无处寻”只是形容的意思,并不是书上真的没有这个字。大家看了,又议论了一番,当然没有结果,只好明天再“想想”,要是真的猜不出来,三爹会告诉我们的。

至于这是什么字,第二天晚上三爹告诉了我们。在这里,我想给朋友们留个乐趣,谜底暂且保留,请读这篇文章的朋友也猜一猜。

跟三爹在一起,可以说,真正是“其乐无穷”。而且在乐趣中还能不断地增长知识。村上的大人们都有大人们的事,多不愿听他谈论这些“童趣”的内容。只有我们孩子,出于好奇,总是围着他;他因为喜欢这些娱乐,或者,还是为了能够将他的知识传授给我们,也总是乐此不疲地与我们周旋。

在长期的大集体生产队时期,三爹总是担任着生产队会计。一有机会,我们还是在一起谈论文字,从中体会文字的趣味,既排解了许多无聊的时光,也得到了其中的奥妙。于是,我们这些喜欢“游戏文字”的人,成了交往最勤的朋友。

改革开放后不久,他的儿子在城里安居了。他因为到儿子那里生活,离开了我们村庄,过他常常思念的“城镇生活”去了,八十四岁寿终正寝。他在耄耋之年,能有理想的际遇,非常高兴。有时候回到村里,与大家谈起,总是说“想不到我这辈子从镇里被逼到乡下,还又来到了城里”——对改革开放赞不绝口!

2016年5月15日星期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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