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投水真相(1 / 2)
第四百六十三章 投水真相
2018-04-15 作者: 东海龙女
第四百六十三章 投水真相
织成听见自己的声音,也仿佛从遥远的天边飘过来:“那年轻将军……他……他……”
“他们重逢的时候,我便被那些士卒带下去,赏了些钱,正要离开时,却见那年轻将军又走出来,对我说:‘她说送她来的人已经回去了,现下身边没一个跑腿的,你看上去倒还机灵,又是柳城本地人,熟悉情况,可愿为她效力?’”
贯卫仿佛没有听到织成的话语般,继续说下去:“这年轻将军手下,少说随意也可拉来千人,要为她寻个跑腿的人,甚至是就地在柳城买几个小奴和婢女,都不在话下,如何需要我这么个人?我那时虽然年纪小,可常年在街市上找生活,哪里还不知道,这是那神仙般的女郎见我家贫母病,特意给我找了这么件差使?那时柳城一片慌乱,又时常有兵卒过市,虽说后来军纪一日日严明起来,但柳城这么些年来可是第一次迎来汉军,谁又敢真的上街行走?我那胡饼生意哪里还做得了?便是为了阿母,我自然也是不会推了她的好意,遂认认真真的,给她效起力来。”
他闭了闭眼,脸庞尖尖,说出来的话语也有些飘忽起来:“不过是当日晚上,那年轻将军给她买的几个奴婢便着紧地送到了邸舍来。又指了邸舍最大的院落把她搬过去,还派了自己的亲卫过来,那都是身高体健、能控弦引弓的精悍勇士……便是邸舍内外,谁不知道住了位身份高贵的女郎在此?虽是军中不能带眷属,但这年轻将军又不是寻常将领,安置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从那一日起,无论多晚,他总是要过来,有时宿在这里,有时是坐一坐便走。但不管怎样行色匆匆,他总是要来的,无一日或缺。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姓,也无人肯告诉我们,可是看那些曹军士卒对他的尊敬,便知道一定是了不得的贵人。故此服侍女郎的奴婢们,也都以‘贵人’呼之。女郎的姓名,唯有甄姓,是被我们所知的,她的出身来历,自然也是讳忌莫深。但是任谁都看得出,她一定是出身哪家世族的门第,众人也都呼之‘女郎’。”
虽然早就明白那贯卫口中所谓的年轻将军是谁,也早就知道他与甄洛昔年的那一段情爱,但这样亲耳听到昔年的那些点滴往事,听到他这样毫不掩饰且大张旗鼓,展现对她的珍视、爱悦和深情,心中终究还是颇不是滋味的。
原来他并不是一直那样冷肃的……他可以为了她,与自己最不喜的弟弟化解芥蒂;可以为了她,连最严明的自律也可以放在一边;甚至他明明知道,为了家族为了大局要将她逐回袁氏,但当她不远千里而来时,他依然被那一片柔情缠困了所有的原则。在当时的军队中,军中的高级将领,当然是可以携带眷属的,甚至是随身携带歌伎之流,“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的情形相当常见。可是曹操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豪杰枭雄,他胸怀大志,纵情声色,却从来不带到军旅之中。一个爱马不慎践踏百姓麦苗尚且要割发代头的军队首领,又如何容得下将领们在军中亲近女色?何况还是自己的儿子?
曹丕不是不知道,但他还是安置下了甄洛。
织成困惑了,她觉得自己从没有见过这样一个曹丕。
她见到的曹丕,已不再是当年那虽然冷傲却仍不失热血的少年,而是一个历经风浪而更显冷静的青年。他对她自然也是好的,可是只到现在,她仍是拿不准他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除了那为她挡过的一箭,他一直都是克制的、冷静的……或许也是有情的……
但是再如何,他也不再是当初爱上甄洛时,那个不顾一切的少年。
这一怔神的功夫,贯卫描述二人相爱的场景,也就有意无意地漏听了几分,只听贯卫已经平平讲到了甄洛对他的好来,显然这才是令贯卫刻骨铭心的回忆:
“女郎为人温柔和顺,奴婢役夫,从来不曾呵斥半句,对我这个跑腿的穷小子,也是关怀有加。不但经常借故让我去街市上代买些物件,以此多给我赏钱外,甚至对我的衣食也颇为留意。有一次女郎要熬些冻梨水,我去市坊买了蜂糖冻梨之物回来,因东西多了些,不慎就将蜂糖沾在了羊皮袄上。当时我也还小,在廊下急得都快哭了,向她的侍婢请教说‘家中只这一件,还是先父遗物,原是给阿母的,阿母舍不得穿,自己倚在被中取暖,却让我穿了出来,又脏污成这样,阿姊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洗得干净’,她后来知道了,什么也没说,第二日我再去,她便笑着给了我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件半旧的羊皮裘,却是女子样式,还有一件崭新的羊皮袄,说:‘这羊皮袄原是我为将军做的,谁知道他最近长得胖大许多,竟穿不进去,只好送你穿穿’,又说:‘这羊皮裘是我自己的衣裳,路上穿得旧了,如今有了新裘衣,怎么看着都不顺眼,不如你把它拿回去,不拘送给谁,也省得我丢了这裘衣,浪费些物力。’当时我只道都是真的,欢天喜地地拿回去告诉阿母,阿母怔了半晌,却哭出声来,又向着邸舍的方向连连磕首。我才明白她那些话都是托辞,不过是想把这两件衣服送我母子御寒,又不愿伤着我的自尊心罢了。”
他轻声一笑,清秀的脸上多了点淡淡的红晕,道:“我那时是什么人?一个柳城的穷小子罢了,我母亲是什么人?一个病恹恹的贫妇,平素便是街坊邻居,也多有轻视的,她这样金尊玉贵,神仙般的人物,却还想着顾及我们的想法。我贯卫活了这么大,尚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这般待我们母子,当时我阿母就逼着我发誓,便是舍了性命,也要好好侍奉女郎。”
织成听到此处时,更是默然无语。
甄洛这样的女郎,固然貌美才高,但曹丕真正所爱的,大概还是她这善良的心性罢。他从小在那样冷漠的家中长大,父母皆忽视了对他的抚爱,但在他的心中,或许从来没有失去过对爱的追寻。甄洛的出现,正恰恰填充了他的缺憾。若说甄洛原来在袁府的贤名,和在凌波阁的温柔,或许还有一些客观的原因迫使其为之,而在一个遥远的柳城,对于当时的贯卫母子尚能如此,便不是后天的刻意而为,而是本性就这样善良温柔,怜老悯贫。
也只到此刻,织成忽然觉得,曹丕爱过甄洛,是值得的。就连她自己,听到此时,也忍不住要喜欢上这个严格来说算是“前女友”的曾经情敌。
一个美好的女郎,谁能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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