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1 / 2)
尔冬拉下衣领,看着铜镜映射出的印记。漂亮的纹路却跟五彩斑斓的蛇一般,带着剧毒。
其实,他早该知晓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懂,每天喝着药,不见好转,反而越发疲惫,仿佛一觉睡下去就再也不会醒来。
他得了病。
会死吗?
尔冬摸着脖颈上的印子,冰凉且泛着冷意,像蛇类或是鱼类的鳞甲。从一开始的一片,到现在的两片,以后说不定会越来越多。
他现在的样子古怪得很,耷拉着兔耳,脖子上又长着鳞片。像书上写的怪物。
尔冬心想,他其实并不畏死。死亡就跟长眠似的,并不会让他害怕。他没有过往的记忆,没有亲人朋友,没有值得留在世间的理由。
唯一让他遗憾的,除了不能再吃零嘴,大概就是师父了吧。
不过,自己总是给他添麻烦,照料草药这等小事也做不好。如果他不在了,师父可以再收个手脚麻利的徒弟,肯定比现在的他帮得上忙。
尔冬心里平静,镜子里的自己却红了眼圈,眼泪止不住地留下来。
他赶忙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泪痕,灰色的袍子被泪水泅出两小片暗色的痕迹。
自从迁到素女的住处,尔冬感觉到师父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不再像从前一样冷若冰霜,难以接近。他本以为师父终于接受了他这个愚笨的徒弟,哪知都是镜花水月。
师父应该一早就知道他得了重病。
这些日子的温和相待,怕只是对垂死之人的怜惜。
即便如此,他也很满足了。
师父不想让他知道,他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尔冬用手搓了下脸,露齿一笑,笑容有些生硬。
下午炽锦爬墙进来寻他,尔冬同他玩了片刻。
两人坐在围墙上,时不时抛一颗枣子,丢进池塘里。池面掀起层层涟漪,无忧无虑的锦鲤被突然而来之物吓得四处流窜。
炽锦见尔冬心不在焉地看着池塘的荷花,陪着他一同看池莲。
对岸的亭子站着一人,那人黑发青衣,风姿绰约,宛若九天仙人。
炽锦好奇地又看了尔冬一眼,却见他根本没有在看亭子里的男人。炽锦心里感到古怪,随后,他终于找到问题所在。
尔冬竟然没有一见到他师父,就扑过去。前些日子,哪一次不是两人正聊得开心,那个男人一晃,尔冬就神魂颠倒,整颗心系在那人身上了。
“你师父在那边,你不过去?”炽锦问。
尔冬摇了摇头,下巴枕着膝盖。
炽锦心想,他不会是受前日自己那番话的影响,才变得郁郁寡欢?于是说,“前几日,我跟你说的什么咒之类的,都是胡说的,你别放心里。”
“不会,”尔冬回道。
尔冬这么一说,炽锦心里更是放不下。
“要不我变回凤凰,带你翱翔天地?你这等低阶兔妖,肯定不知道在空中飞的滋味!”
尔冬又摇了摇头。
炽锦烦得朝池塘扔了颗枣子,枣子正好砸在一条浮出水面觅食的鱼身上。鱼受了惊吓,一头扎进池底。
他都愿意化回原形了,但是尔冬还是不领情。要是被母亲知道,他竟让一只小妖坐在自己的背上,铁定是要罚跪祠堂的。
“我们去抓野鸡吧,烤着吃。”
尔冬收回视线,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对上了师父的眼睛。
尔冬慌忙撇过头,对炽锦说,“好。”跳下围墙之前,尔冬又偷偷望了眼对岸的男人。
男人伫立在亭子里,微风吹起鬓发,他神情淡然,不知在想什么。
尔冬不敢见枕寒山,只是怕枕寒山对他好,他会不舍地离开这世间。
一个人孤零零来,孤零零走,便不会觉得伤感留念。
两人在山间转了一会。
炽锦抓了只山鸡,他费了好些功夫才逮到这只。华美的衣裳被泥土沾染,头发上也沾着一片鸡毛。他不顾拍去衣上的尘土,抓着山鸡,朝尔冬一笑,“抓到了。”
山鸡扑棱翅膀,细碎的绒毛趁机灌入炽锦嘴里。
炽锦呸呸吐出那些碎毛,他都这么狼狈了,尔冬还哈哈大笑。炽锦本来要生气的,但看在尔冬好不容易一扫眉宇间的阴霾,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他这次。
尔冬生好火,架起料理后的鸡肉,放在火上炙烤。
火光映在尔冬脸颊上,苍白的肤色被火映衬得有了血色。
炽锦坐在尔冬身旁,他总想用指头戳戳尔冬的脸,好在他心知这种举动过于掉价,便强迫自己专心致志地盯着架子上的烧鸡。
鸡肉泛起金黄的色泽,油光可鉴,香味逐渐冒了出来。
“好了吗?”炽锦迫不及待地说。
尔冬灭了火,把烧鸡放在新鲜荷叶上,等它凉却后,用手撕碎成块状。炽锦挑了一块鸡翼,直接塞嘴里咬了一口。
鸡肉鲜香无比,只加少许佐料就很好吃。
炽锦拿起另一个鸡翼,见尔冬只看不吃,问道:“你怎么不吃?”
尔冬说,“我还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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