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朝天子一朝臣 009 好大一座宅院(1 / 2)
翌日一早,郑荣便让亲信请来赵老爷子和赵黑子,连同三十几辆银车一起去赵举人宅子上讨说法。
河北为朝廷养马之地,仪之倒也粗通御术,于是郑荣让左右牵来一匹半大的骏马同仪之并骥而行,一路说说笑笑。秋仪之自小未曾有过父亲,母亲赵氏对其管教甚严,每年田上收的租庸除去必须的开销,都用来交私塾学费,赵氏本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也经常检查仪之的作业。仪之知道母亲苦心,虽对老学究教的那套没什么兴趣,却也已将圣人经书学了个通达。加之秋仪之生性聪颖,又不懂世俗礼教的顾忌,一路上妙语连出,将郑荣逗得心花怒放。
走了不多功夫,秋仪之忽然打断交谈,挺身抬手一指,对身后的郑荣说道:“那里就是舅舅家了。”
郑荣循着手指的方向远远望见好大一间宅院,别的不说,光一边围墙就有两三里长,足可见其主人巨富。
又走了一会儿,方到赵宅门口。昨夜钟离匡已同郑荣商量过了:赵抚义强占村中田产之事查无实据,即便查明,也不过是令其退还田产而已,动不了根基;又想必赵抚义家中巨富,行事又如此嚣张,必有言行僭越之处,到时候寻几个岔子小题大做,定个大不敬的罪名,方能好好整治。
因此,将将能够看清,钟离匡便早已眯着一双近视眼上下打量。赵宅上下之繁华,仅从墙外所见便不止一斑。那围墙高有丈许,同本地民居皆以黄泥坯制不同,而均由泥砖垒成,砖头之间皆用石灰抹平,又涂抹一层红漆,显得庄重肃穆。墙上连绵有树枝跃出,尽是些松、柏、樟、杏之类的高大乔木,目测上去少说也有七八丈高度、两三百年的树龄了。墙上朝南开了一扇丈八见方的朱漆大门,门上二十五颗大钉虽然数量未曾违制,却大得夸张,竟有婴儿脑袋大小,在风沙之中依然熠熠生辉,想必如不是纯金打造,至少也是镀金的。门口两尊石狮子更是巨大无比,足有一人多高,然而无论狮子造型还是胸前的铜铃数目都合着举人的礼制,并无僭越之处。
钟离匡整个检视了一番,没寻到纰漏,便对郑荣轻声耳语道:“这赵举人倒还算是精明,不曾犯得一条明令。”
郑荣生平最恨这些压榨百姓、谄媚官府之辈,忍着性子点点头,又坐在马上低头对秋仪之说道:“你带赵老爷子和赵黑子一同去叫门,不过莫透露本王的身份。”
秋仪之是个聪明孺子,虽然不知郑荣的用意,倒也清楚其中必有玄机,于是下马依着郑荣的话去叫门。
赵黑子性如烈火,刚到门口伸手就抢在两人前面拿着门环往上不停地敲。敲了该有五六下,大门便隙开一条缝,里面探出一个尖削的脑袋。赵黑子认得是赵府的门子,大声说:“村里赵老爷子要见你们老爷!”那门子话也不说,直接将大门一关,让赵黑子吃了个硬钉子。
黑子忿怒,也不用门环,朝着木门便是拳打脚踢,直打到手脚发麻,府门这才又开启。黑子刚要咒骂,秋仪之却抢先说道:“认得我吗?我要同我舅舅评理!”
秋仪之是赵府小姐的儿子,又在赵府内住过几年,府内下人当然认识,愣了一下,恬着脸骂道:“哪个认识你这小野种?”说罢,又“砰”地一声将大门紧闭。
秋仪之几乎被他骂哭出来,强忍着眼泪,从墙头挖出一块泥砖,交给赵黑子。赵黑子心领神会,手拿砖头就朝着门上拼命地拍,把好端端一扇木头门砸得坑坑洼洼。
砸不了几下,赵府大门忽然洞开,黑子抬眼一望,只见赵府管家站在影壁之前,反背着双手冲着这一老一少一幼三人破口大骂。那管家是山西人,语速甚快让三人都不能听得清楚,三人只觉得管家左脸上一颗大痣上下翻腾,甚是热闹。管家骂了一阵,觉得无趣,啐了口唾沫,抬手一招,从影壁之后跳出十几个长短不一的汉子,个个手拿哨棒,呼喊着就要来打。赵黑子虽面无惧色,身后一对黄童白叟却被这阵势吓住了,仪之口中忙叫声“噜噜”,身后的小白犬便蹿上前来,朝着凶神恶煞般的庄丁狂吠。
仪之三人几次三番叫门,郑荣在后都看得清楚,见赵府将要行凶,急令手下勇士前去制止。昨夜郑荣已同麾下宣布,螟蛉秋仪之为义子并同另三位王子一视同仁,今日就见王子将要被打,兵丁武士个个义愤填膺,几步就冲了上去。赵府家丁平常横行乡里尚且欺软怕硬,面对百战余生的将士便似小鸡一样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三两下就被缴了械,一个个都被强按在地上。
这时郑荣才挎着马缓缓进门,看着被两个虎背熊腰的将士捏成一团的赵府管家说道:“在下乃是路过贵地要去幽燕押解粮草的军官,同你家小少爷有缘,现已认为螟蛉子,特来此地攀亲。”
管家虽然看不见郑荣的相貌,但听他说话很是得体,心中有些疑惑,却毕竟有几分骨气,想起“输人不输阵”的俚语,冲着地面骂道:“什么小少爷?不过是个死军汉留下的野种,今也脱不了军汉的死性,居然又认了个死军汉做义父,真实死性不改……”
一连四个“死”字,骂得郑荣火起,冷冷对麾下说道:“掌嘴,给我着实打。”三四个武士唱声诺,将管家提起。管家见马上这名军官身穿金线雕花团龙大红战袍,头戴猩红逍遥巾,一双凤目炯炯有神、两道剑眉刺穿苍穹、三缕长须随风飘动,好似天神下凡一样,顿时消了气焰。还未等他猜测来者身份,左右武士就已解开他腰间的牛皮带,抓成一股,往他面颊上拼命地抽。管家叫不得痛,只好咬紧牙关勉强承受,不一会就已被打得血流不止、面目全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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