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怀中学的记忆碎片 第三十二章(1 / 2)
刚与姜俊远分手的时候,湛雅菲曾经上了一半的班就跑了出去,去姜俊远家门口等,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结果她看见了陶凡徽。
从分手到同学聚会之前,湛雅菲恨不得再也不见他,全当青春岁月里携手相伴的那个人,初恋的那个人已经消逝成风,结果她遇见了姜俊远。
分手一年后的现在,湛雅菲想见姜俊远,想跟他坐下来聊聊天,仅仅聊关于篮球赛、向日葵、明信片这样的事,结果她却彻底没了他的消息。当初为什么爱,后来为什么不爱这样的问题已经随着时间变成了无解,也许有那么一刹那感怀了曾经,但是随即便放心了,不会去仔细想,更不会去践行。
如果说成长令人思维更加有逻辑,那么就是在这样复杂的逻辑中丧失掉了简单的可能,相反的多了很多不可能的判定。
总之那段时间,奔走于汕头环路间的湛雅菲和姜俊远都想过同样的问题,但是谁也没有找谁。原先会在旅店窗子外面执着地等很久的姜俊远,现在只是在陶凡徽影印装订来的杂志书脊上标明了刊号:而每天坐在拥挤的地铁的湛雅菲,也只是不停地在回放那首《sealed with a kiss》。他们做着的,是明知对方不会知道的事。
汕头进入了频繁下雨的8月。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日子,湛雅菲专门用来收集舒天杰杂志的邮箱收到了一封招聘通知信。
湛雅菲不记得在招聘网上登记过这个邮箱,但是看到那家门户网的logo,她立刻就动了心。毕业时她曾往那里投过简历,只是抱着美好梦想的她,对于石沉大海丝毫不意外。没想到多年后,她竟然又有了机会,即便不能被录用,她也十分高兴。
面试那天湛雅菲翻出了毕业时特意买的职业装,服帖的剪裁穿上后显得很成熟、优雅,比手机大卖场劣质的制服要顺眼很多。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湛雅菲一边庆幸没发胖一边暗暗祈祷能一举成功。
然而一进到公司,湛雅菲就感觉自己受到了格外的关注,从接待员到面试官,听到她报出名字的时候都多看了她一眼。做完简单的介绍,面试官开始提问,湛雅菲没想到,自己准备了那么多的应急问答没有用到,给她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现在网络上流行的寻‘孟’之旅是你制作的虚拟话题,还是真实发生的事件?”
湛雅菲愣了愣,点点头说:“是真事,舒天杰是我的高中同学。”
周围人一片窃窃私语,面试官翻了翻她的资料说:“好,你应聘的是宣传策划部,那么你觉得这件事是怎样达到传播效果的?如果让你从最近同样引起关注的‘贾君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的操作中借鉴,你接下去要怎么做才能让寻‘孟’之旅继续下去?”
面试官严肃地说出这句无厘头的话引起了一阵爆笑,众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绷着脸的湛雅菲,等待她的回答。
湛雅菲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她明白是自己在网上发的帖子吸引了他们,如果她回答些不咸不淡的漂亮话,那么很有可能被顺利录用。但是,当那个面试官把舒天杰和被恶搞的贾君鹏并列起来时,她知道今天的面试已经结束了。她可以受委屈,可以卑躬屈膝地卖手机,可以被打磨成老板想要的任何样子。但是她不想死去的舒天杰被亵渎,不想把辛苦保留下的唯一美好作为通关用的垫脚石。
人总有东西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弃的,多么卑微的人生也有美好的坚持。
湛雅菲抬起头,直视面试官说:“我的人人网有138名好友,最初发起这个帖子的时候,只有其中46人转载了它,基本上都是我与舒天杰共同的同学,大多也只是欷歔一下而已。没人认真地去想这件事,因为现在的我们都很自以为是,觉得我们自己已经成熟到可以遗忘,觉得可以彻底把当初傻哭傻笑地去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封存在心里。所以与其认真地想这些事来嘲笑年轻时的自己,不如PS一张贾君鹏的图片去逗别人笑。而事实却是,我们每个人都在偷偷地怀念,即便世故到懂得做婚前公证,把财产转到父母名下,征友的标准嘴上说着只要人好就行,同时却列出不少于五条的条件,但心底里我们仍希望有人像初恋时那样毫无保留地喜欢自己,希望不用考虑房子、地域、家庭而只是简简单单地被认真地爱。被信仰的爱情不是没存在过,开始很遗憾,错过了那个年纪,现在的我们谁也做不到。所以当有一天,有人发现这本杂志真的存在,真的有人在认真地记录那种纯粹的感情,而自己也真的被唤起了回忆时,他们开始转载这个帖子。比起质疑,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人心的力量。说实话,我不知道这该叫什么样的宣传效果,但是我知道,看过我转帖的人都被舒天杰感动了,或者说都被曾经的自己感动了。不管现在多么成功,还是多么不起眼,不如意,在初恋的时候都幸福过。谁没那样子地喜欢过别人呢?谁又没被别人那样子地喜欢过呢?哪怕是单恋、暗恋,我们至少都有过一份初恋,这点大家是一样的。至于所谓的宣传,实际上我没做什么。我想只要有初恋发生的地方,寻‘孟’之旅就能继续下去。”
湛雅菲说完话,屋里安静了几秒钟,但是很快面试官就又开始叫下面一个人的名字。而听着别人循规蹈矩的回答,湛雅菲越来越如坐针毡,说实话,她有那么点后悔了。
穿着OL套装,坐在CBD装饰漂亮的街边,湛雅菲显得狼狈不堪。这种时候她很想跟韦修博说说话,抱怨面试官的低级趣味,批判这个破网站没眼光。
开始到现在为止,在韦修博面前她一直在不停地展现自己的失败,照这个样子,说不准他就失去了冲动,觉得无趣,毕竟两个人也没有真正地交往,说拜拜还很轻松。
想到这里湛雅菲没有拨出他的电话,她一边摆弄手机一边自嘲,刚刚还雄纠纠气昂昂地说什么世故,现在就亲自做了验证。
无聊翻着手机通讯簿的湛雅菲,看见了姜俊远的名字。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关于初恋的话,而自己却最终连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落差让湛雅菲很不甘心。也许是那一天提了太多初恋这个词,也许是无处排遣的失落郁结于心,也许就是给多日来的思量找个借口触发,那天的湛雅菲格外地想姜俊远。这种想不是想念,已经没有那么深刻的感觉了,更多的只是想确认,确认这个人和自己过去的联系,确认那些时间即便失去了也是存在过的。
于是分手一年之后,湛雅菲第一次给姜俊远主动发了短信。她为自己编排了个自认为还不算突兀的理由,那就是询问他杂志的事。
收到信息回报之后,湛雅菲难以抑制地紧张起来,一会儿想他会说什么?会怎么以为?一会儿又想,他要是很冷漠,如果不回短信怎么办?姜俊远并没给她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他很快就回复了过来,而且是直接打的电话。
“喂?”湛雅菲接起电话时很不自然,好在被街头的喧嚣掩盖了过去。
“喂,你在哪儿呢?”姜俊远在另一边问,听他说话的那一瞬间,湛雅菲才发现自己真的好久没从电话里听过他的声音了。原先以为和韦修博近乎混淆的声音,实际上有着独特的节奏,湛雅菲曾以为会辨别不清,现在她知道,她绝对不会弄错。姜俊远是姜俊远,韦修博是韦修博。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判定令闻静松了口气。
“去面试了,现在在外边呢。”她看着天空说。
“换工作吗?怎么样?”
“不怎么样,淘汰出局。”这种话和姜俊远说起来湛雅菲一点不觉得丢脸,他们深知彼此的缺点,也看着对方失败过很多次,何况,最狼狈的分手都经历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姜俊远笑了笑说:“没事儿,他们不要咱,咱还瞧不上他们呢!”
“嗯!”湛雅菲也笑了。
“我把杂志给你送过去吧,不过现在不行,得等到下班以后,咱们一起吃饭吧。你挑个地,我找你去。”
“好,那我一会儿给你发短信。”两人约好就挂断了电话,湛雅菲转过身看着身后林立的大厦,心想要在哪儿选间合适的餐厅。
川菜、火锅、料理、烤肉,毗邻的馆子林林总总,湛雅菲想到了一个地方,姜俊远一定知道。
“去星空下吧。”湛雅菲发出了短信。过了一会姜俊远恢复了“好”。
那是他们分手的地方,那天没说的很多话,在今天或许已经能说出口了。
依旧是对面坐着,熟知对方的口味,不用商量也能点上满满一桌子偏爱的菜,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姜俊远,湛雅菲总觉得他离自己很远了。
例行完“你最近好吗”“我还好”这样的对话,两人都沉默下来,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十年前的相遇?说七年前的相爱?还是说这一年的分崩离析?姜姜老说旧情人不能见,这句话现在湛雅菲算是懂了。再美好都是从前,沾了旧字,一切都尴尬起来。最后还是姜俊远先开了口,他拿出印好的杂志递给湛雅菲说:“只有这两本,2006年1月的那个本来还有本附赠的小册子,但是样刊里都找不到了。”
“谢谢!”湛雅菲接过看,惊讶地说,“你从哪里印的?”
“不是我,是凡徽。”姜俊远犹豫了一下说,:“她从社里找出来印的。”
“哦。”湛雅菲点点头,又没了话,这便是他们之间不复往昔的正解。
姜俊远也觉得在她面前提起陶凡徽未免太煞风景,忙打岔着说:“你看看,舒天杰写了咱们毕业的事。”
“是吗?”湛雅菲翻看目录,果然看见了舒天杰的名字,那是城市风景与12个月的专题,这期叫做:6月,毕业季。
有多少人喝得酩酊大醉被同学抬上火车,醒来窗外已经陌生?
有多少人发誓永不分开,却最终离别?
各奔东西的人影就是6月的风景。
喧闹的教室在这个月份安静下来,最初相聚在这里朝夕相处的人们,也最终从这里远行去往未知的方向。然后又有人来这里,又有人离开。大概每个校园都承载了这样的繁华与落寞。
墙边的数学公式是谁偷偷写下的?
课桌上的大写字母缩写代表了什么?
被撕掉的过期课表留下了怎样的故事?
这些残存的痕迹,凝结成记忆,刻在了心底。
我到现在还能记得高中毕业那天的模样。
那是6月22日,我们上完了最后一堂课,在和老师们道别之后,怀着茫然的希望三三两两地向外走去。也许因为身旁还有人陪着,所以走出去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没回头,就这么懵懵懂懂地终结了少年时光,错落很多年,再也回不去。
我与我初恋的女孩是在楼道里道别的,我听着她与朋友的谈话。知道他们马上要走出去了,于是先背好书包到教室外面,再假装忘了什么回来拿,这样我就有了和她面对面说话的机会,尽管只是简单的“拜拜”,她微笑地跟我说了再见,背影消失在楼道尽头。
然后我的初恋就结束了。
坐着公交车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关于她的事情。
在那些年里,我们的每次偶然相遇,几乎都是我计算好的。
在那些年里,她家的电话我拨了无数次,只是从来没有按下最后一个数字。
在那些年里,我知道她所有考试的成绩,知道她换了几个铅笔盒,知道她喜欢哪个歌星在听谁的歌,但是她一直不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些。
也许她从来不曾在意我与她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抱着书本或拿着篮球的我只是路过的甲乙丙丁,但是对我来说,那是小心且幸福的一刻。
这些幸福累积成小小温暖,最终一股脑地丢在了毕业那天。
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是在夏日里的公交车上,我很难过。
难过得大概流了泪。
为什么每年到6月就开始下雨了呢?
我想,因为那是毕业的季节吧!
他们毕业的那天是6月22日,这样细微的时间湛雅菲早已经忘了。不过她确实记得那天的情景,她和姜姜收拾好书包,讨论毕业照片照更好一些,姜姜因为自己皱了眉而有些沮丧,湛雅菲也不太满意刚刚剪得发型。两人一边聊高考一边往外走,在楼道里,遇见了低着头走回教室的舒天杰。
那时的湛雅菲显然不知道这是他可以编排的偶遇,像往常一样笑着跟他打招呼,而舒天杰就那么停在了楼道了,平日里一直低垂的眼静静地望向她们,清澈的目光中满是话语,却欲语还休。
姜姜看见他,也站住了。
看着两人这个样子,湛雅菲明白他们大概要做特别的告别,她蹭蹭姜姜的肩膀说:“我去找姜俊远一起回家了,你自己走吧。”
姜姜红着脸嗯嗯啊啊,湛雅菲笑了笑,背着书包往上颠颠,肚子向前走去。走到舒天杰身边的时候,湛雅菲眯起眼睛,故意玩味地凑过去说:“加油!
慢慢聊啊,拜拜。”
舒天杰紧张地点点头,小声说:“拜拜。”
暮色投映在楼道里,透出一片温暖的橙色,湛雅菲轻快地在楼梯口转过身,余光里身后两人的影子被拉成了直线。
湛雅菲着急追上前面的姜俊远,匆匆下了两层楼,却看见他正趴在楼梯口的窗边,怔怔地向外看。
“喂,看什么呢?”湛雅菲悄悄地走到他身后,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说。姜俊远吓了一跳,看见是湛雅菲,高兴地说:“等着你呢,你和姜姜聊个没完,我就先下来了。她呢?”
“被舒天杰截住了。”湛雅菲指指头顶,俏皮地说。
“哇!这小子终于出师了!”姜俊远感叹。
“最后一搏吧!你猜他能不能成功?”湛雅菲与姜俊远并肩趴在一起,望着窗外说。
“我哪儿知道?”姜俊远说,“不过,到这会儿黄花菜都凉了吧。”
“也不一定,姜姜和足球小将闹别扭很久了。”
“嗨,他们不是经常闹别扭!”
“那倒也是。”湛雅菲点点头,窗外威风吹过,带着夏日的味道,拂过脸颊有些热,她看着楼下的老槐树,“哎,你说咱们这就算毕业了,我怎么总觉得应该感慨感慨,但又没什么感觉。”
“有什么可感慨的,你毕不了业才要感慨呢!”姜俊远打趣地说。
“讨厌!”湛雅菲捶了下姜俊远的肩膀,“不过也好,以后不用天天看着你,省得心烦!”
“你真不愿意看见我?嗯?”姜俊远瞪着湛雅菲,假装生气地一步步迫近,要去抓她的胳膊。
湛雅菲慌忙笑着躲开说:“愿意愿意!”
姜俊远放下手,湛雅菲靠在窗边小声说:“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呢。”
“以后?以后能什么样,和现在一样呗!”姜俊远无所谓地说。
“我就想象不出来,总觉得上大学呀,上班呀都离自己特遥远。”湛雅菲扭过身,趴在窗台上说,“刚开学的事,我还记得特清楚呢,现在竟然要毕业了!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要是能慢点就好了。”
“我倒是觉得快点也挺好的,我特想现在就上班,奋斗几年当个总经理,一月挣个万八千的,那多爽呀!”
“切,美得你。”湛雅菲翻翻白眼。
“我绝对不会平平庸庸的!你等着瞧吧!”姜俊远有点不服气,他手里拿着刚发的通知毕业事项的单子,一下下敲着玻璃,“到了那时候,湛雅菲,我一定会娶你。”
湛雅菲的脸刷一下脸红了,而许下这样的诺言,姜俊远也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一会儿看看外面,一会儿看看手里。通知单被他折成了纸飞机,因为紧张,所以折得格外仔细,机翼压得平整,头部尖尖的,一看就能飞得很远。
湛雅菲默默站在一旁,心底的高兴与感动她都说不出口,甚至连姜俊远的眼睛都不好意思直视,但是她那是笃定地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他说的话一定会实现。
“走吧!”姜俊远拉住湛雅菲的手。
“嗯。”湛雅菲紧紧回握住他。
姜俊远对着纸飞机呵了口气,笑着把它扔了出去,淡薄的翅膀载着他们的梦想一飞冲天,在蔚蓝的空中渐渐回旋。然而纸飞机终究飞不出校园的围墙,就像年少终究抵不过岁月的蹉跎。
过往的时光化作记忆徘徊在今日之外,湛雅菲轻叹一声,她合上杂志,看着姜俊远的眼睛问:“你还记得毕业时候的事吗?”
虽然看似风淡云轻的一句随意聊天的话,但是湛雅菲却紧张起来,她怕姜俊远说“忘了”,那么这些日子里,沉浸于过去的她,就变成了天大的笑话。
其实她已经不怕笑话了,从初恋终结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这些,但是她怕被遗忘。常常有人说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然而湛雅菲却觉得这不公平,过去也是自己的经历,为什么不重要呢?没有过去怎么会成为现在?即便是分开了,不再期冀未来,难道不能珍藏过去吗?
舒天杰的杂志让她发现这么想的不是她一个人,而姜俊远的回答才是对他们共同青春的确凿证明。
“记得啊!”姜俊远笑着说出的话,差点让湛雅菲哭了出来,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餐具说,“那天舒天杰不是去跟姜姜表白了,咱们还猜他会不会成功?”
“对,你还折了纸飞机。”湛雅菲使劲点点头说。
“然后说了大话,什么相当总经理,我到现在还是小职员呢!那时候真异想天开啊!”姜俊远感叹道:“以为自己会多么与众不同,能成什么大气候,结果平庸得不能再平庸了。”
“那时大家都这样呀。”湛雅菲安稳他。
“其实算是间接辜负了你。”姜俊远摇摇头说。
湛雅菲愣了一下,她知道姜俊远还记得说要娶她的事,虽然他没说出口,但是他一定还记得。
现实的失落和曾经的温暖交汇在心中暗涌,这是湛雅菲才发现,烛光下的姜俊远已经不是依稀昨日的少年了,那双闪烁着张扬的眼睛变得沉稳,常年的办公室生涯也使曾经打篮球的身躯微微发了福,浓密的黑发中竟然也夹杂了白发。
逝者如斯,那些年沾染了指尖眉角,就这么恍然过去了。
“不说这个了,对了,你看过舒天杰那篇写向日葵的文章吗?你还记得咱俩在向日葵里写字的事吗?”姜俊远微笑着说。
“当然记得了!”湛雅菲眼睛一亮,“因为你不去拉窗帘,咱们还吵了一架!”
“啊?是吗?我会因为这么点事跟你吵?”姜俊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怎么不会!你以前那么恶劣!你看你都忘了吧。”湛雅菲嗔怪地说。
“没有!绝对没忘!我还记得我给你在向日葵里写‘对不起’呢!我特意挑的你画的那两朵向日葵写的!”姜俊远言之凿凿。
“是吗?我画的?你怎么知道?”湛雅菲惊讶地问,在她的记忆里,这是她从未注意过的细节。
“我当然知道了!你画的时候我一直偷偷瞄着呢!不过说实话,也挺好认的,你确实没姜姜画得好!”
“讨厌!”湛雅菲红着脸,却十分高兴地说:“那你看了科技馆的那篇没?”
“看了!写那个什么传声机的对吧?”姜俊远也很高兴,两人都不再吃东西,兴致勃勃地聊起天。
“什么传声机呀,人家那叫抛物面传声器。”
“对对对,长得像锅盖似的那个!”姜俊远频频点头,“其实相当于舒天杰把我也写到了杂志里面了呢!当时就是我把他从台子上拉下来的。”
“舒天杰肯定很懊恼,你要是晚点,他没准就跟姜姜表白了。”湛雅菲笑着说。
“他绝对不会!舒天杰是把什么都放心里的那种人。而且那会儿我们男生才不像你们女生天天琢磨这种事呢!”
“那你怎么跟我说……”
湛雅菲不服气地说,但是说到“你喜欢我”这几个字她却停住了,曾经沧海,时过境迁,现在的他们已经不能再坦然说这样的话了。
“我那时候胆子大呀,还觉得自己挺行的。"姜俊远接过话说,他看着湛雅菲,温柔一笑。
湛雅菲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有些话在她心里转悠,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些年对你来说重要吗?
你会记得我吗?
会和我一样想把过去的日子珍藏在心底吗?
在某一天想起来的时候,会重新微笑吗?
湛雅菲轻轻咳嗽了一声,试探地问:“你看过口琴的那个么?布鲁斯口琴。”
“口琴?”姜俊远皱着眉想了想,“看是看了,但是当时的事没印象了,怎么了?我记得你不太喜欢上音乐课啊。”
他忘了在舒天杰伴奏下的初吻,这也没什么,那么轻不可闻的旋律很难想起来,一个人的记忆总归不可靠,湛雅菲默默地想,但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姜俊远察觉了她表情的变化,忙说:“我还记得北戴河的那篇!”
“哦,是吗?”湛雅菲淡淡地说。
“咱们一起在海边看星星。”姜俊远眯起眼睛说,“你问我银河在哪儿,我答不上来,后来回家还特意去翻《十万个为什么》呢!”
湛雅菲笑了起来,说:“那我可不知道!这么认真?我只记得你写了明信片。”
“哦对对对!到此一游!”姜俊远猛地想起来,那张消逝的明信片让他想起了不久前系在街边树枝上的小卡片,而关于那张卡片的事,他不打算告诉湛雅菲了。
“哪天咱们是跑回去的,差点被老师骂!”湛雅菲点点头说。
“半路你鞋带开了,我还帮你系呢!”姜俊远打趣地说。
“系鞋带?没有吧?”湛雅菲愣住了,她不记得有这样的事。
“怎么没有?那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地蹲在一个女孩面前,第一次给别人系鞋带!”
姜俊远说完话,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湛雅菲怔怔地看着他,她彷佛又听见了海浪的声音,被遗忘的画面渐渐浮现出来。
“跑不动了……”湛雅菲大口喘着气,插着腰停下来。
“来不及了!一会儿老师就要查宿舍!”姜俊远拉住她,“我拉你跑!快点!”
“不行不行。鞋带开了。”湛雅菲摆摆手,指指脚上的平底球鞋说。
“麻烦!”姜俊远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子,掸了掸湛雅菲鞋带上沾的沙子,简单系了个活扣。
星光洒满沙滩,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吹起了她的裙子,湛雅菲能清晰地看见他的发旋,看见他的脊背,看见他的手指,寂静的海岸在那一刻仿若静止,湛雅菲觉得,时光如果就这么停住,她也丝毫不会可惜,只要有他陪在身旁就好了。
姜俊远站起来时有些不好意思,他嘟囔着湛雅菲拖后腿,却紧紧拉住了她的手,湛雅菲笑着跟在他身后跑,那时被绑紧的不仅是并不漂亮的蝴蝶结鞋带,还有她青涩的爱情和稚嫩的心。
“别想了,咱英语老师不是老说么,every coin has two sides,每枚硬币都有两面,你那边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了。”姜俊远看着湛雅菲恍了神,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说。
“姜俊远,你会一直记得这些事吗?你会记得我吗?”湛雅菲鼓起勇气,终于把心里久久不能释怀的话问了出来。
“当然了。”姜俊远平静地说,“我这边的记忆同样珍贵。”
湛雅菲觉得眼前渐渐朦胧了,有什么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踏认为那不是泪水,流淌着的分明是逝去的青春,是凝结在她心里的记忆,是不曾示人的悲伤,姜俊远递给她一张纸巾,他想像以前一样揉揉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手,那双手不能再为她做什么了,她一边暗暗告诫自己,一边感觉胸口微微的酸涩。
“湛雅菲,我没有忘记过你,从来没有。”姜俊远缓缓地说,“离开你是因为我找不回过去了,我在你面前说了很多大话,我向你保证过我会出息,我会有钱,我会开着宝马来接你,可是到现在我才买了一辆307,我渐渐地知道我给不了你全世界,我连间让你容身的房子都给不起,会打篮球,会在向日葵里写字,会在海边找一艘船,这些到了现在什么用都不管,湛雅菲,咱们的过去太美好了,美好得让我没勇气面对未来了,我清楚地看见这两者之间的落差,然后胆怯了,然后放纵了,然后……不爱了,那是我根本不敢看你的眼睛,与其说是怕被你发现我的谎言,倒不如说是我怕看着曾经一点点消失,自己却怎么也感受不到爱你……我到现在才明白,幸福持续得太久,早晚要消失,而爱过一个人和与她过一辈子,是两回事,所以我真的嫉恨舒天杰那小子,他做到了,而我做不到,对不起,答应了你那么多,最后却是我先放开手。”
“胆小鬼!”文静沉默了一会,抽着鼻子说。
“对!”姜俊远含着眼泪点点头。
“没良心!”
“对!”
“骗子!”
“对!”
“笨蛋!”
“对!”
“可是我真的喜欢过你!”湛雅菲哽咽地大声说。
“我也是……”姜俊远笑了,而挂在他眼角的那一滴泪,终于落了下来,“但是,现在不行了。”
从星空下走出来的时候,姜俊远接到了陶凡徽的电话,他没有掩饰,坦然地跟她交谈明天去见她父母的事。
湛雅菲就站在一边,听他口气温和地与现在爱着的人说话。
这就是事实,刚刚流着泪的他们,转身都变成了陌生的角色。
她发觉他真的变了,原先他是张扬甚至有些霸道的,爱逞强,喜欢得很认真但绝对谈不上温柔,而现在的他,会叮嘱陶凡徽晚上把窗户关上,会谦虚地说起工作中的事,会谨慎地看人脸色。
也许诚然如他所说,陶凡徽面前的姜俊远是褪去了青春梦想的普通人,不担负着过去,只寄托于未来,所以对湛雅菲也谈不上背叛,只是关于她的那些事,已经随着成长,一起从他的生命中剥离,化成印在心底的一块斑,偷着年少轻狂的伤。
如果最初没有相遇,就不会有今天的相聚。
经历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最终放开了彼此。
湛雅菲清楚地知道,她的初恋已经彻底丢了,丢在了这个丧失梦想的城市里,丢在了一去不返的青春中,丢在了所谓生活的缝隙里。
失望吗?
后悔吗?
无奈吗?
这些感觉也许都有,而她,无能为力。
初恋那么美好的事,他们已经消受不起了。
姜俊远挂上电话,连连向湛雅菲道歉,湛雅菲摇摇头笑着说没关系。
告别的时候两人谁也没有露出伤感的神色,无论曾经多美好都必须抛弃,成熟才是该有的姿态。
简单地说了再见,两人一左一右分别去往了不同的方向。
那一瞬间湛雅菲想要不要像《东京爱情故事》中的莉香一样回头看着完治走出自己的视线,淹没在人群中,但她最终没有,只停了那么一秒,她就接着迈开了步子,她决定从这一刻起真正得走出了姜俊远的人生,真正地舍弃自己的初恋,真正让少年蹁跹的身影变成过去。
于是她没有看到走出三步之后就转过头停在原地的姜俊远,他一直看着湛雅菲大步流星地走远,他知道这件事将永远不会存在于文静的记忆里了,硬币落在地上,最终只露出了他这一边。
湛雅菲转过街角的时候,姜俊远也笑着慢慢转过了身。
汕头的天空中没有银行,连星星都看不见。
8晚上回到家里,湛雅菲给韦修博打了电话,以前每次拨出他的号码,湛雅菲总觉得有那么点内疚,她会下意识地问自己,如果没有和姜俊远相似的嗓音,她还会不会这么在意韦修博,而在今天与姜俊远见面后,文静没有了这种感觉,她想那只是个牵强的契机,她只是在恰当的时候遇见了自己期冀的人。
韦修博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他跟湛雅菲说:“2006年1月杂志的特刊太不好找了,那是随书附赠的一本小册子,基本上都被随手扔掉了。”
湛雅菲笑了笑说:“算了,别找了。”
“啊?”韦修博吃了一惊。
“就当是留下点遗憾吧!”湛雅菲靠在床上说,“如果把杂志都找齐了,舒天杰可能又会被人渐渐忘了。”
“嗯。”韦修博笑着说,“你这算不算给我暗示?咱俩说好的事,你记着吧。”
“记着呢。”湛雅菲红着脸低头说。
“我喜欢你。”与姜俊远彼时的羞涩不同,韦修博的声音沉着且坚定,透着听筒仍散发出诱人的磁性。
“唔。”湛雅菲轻轻应着。
“你就不说点什么呀!我可很期待的!”韦修博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湛雅菲笑了笑。
“好!明天,咱们见面吧!”韦修博迫不及待地说。
“明天我白班。”
“那我中午就找你去。”
“不!我不要吃盒饭。”
“晚上!明晚我带你吃烛光晚餐。”
“好吧!”湛雅菲欣然应允。
“湛雅菲,咱们说定了。”韦修博一字一句地说,他们约好的不止是一顿晚餐,而是一起的未来。
“说定了。”湛雅菲郑重地点了点头。
挂上电话,湛雅菲找出纸盒开始整理舒天杰的杂志。从2005年3月他开始做实习记者开始,到2009年4月他去世前的最后一篇稿件,除了附赠的那期特刊,湛雅菲一共找齐了50本《夏旅》,其中有6本是他的回忆,文静一直单放着。
原先只是一门心思地为这些薄薄的杂志奔波,现在静下心来一本本地过目,湛雅菲才发现在寻找的过程中竟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第一本是在地铁站偶然买到的,之后认识了韦修博又找到一些,韦修博答应帮她,阴差阳错地托付陶凡徽拿了杂志社的库存,后来她自己在网上发帖子,从各种各样的陌生人手里收集到了散落在城市角落中的杂志,而姜俊远也寄来了几本,最后陶凡徽竟然主动帮了忙。
把最后一本《夏旅》装入纸箱的时候,湛雅菲轻轻呼了一口气,封存在这里的是舒天杰短暂的人生,而留在人心里的是悠长的回忆。
湛雅菲感谢舒天杰,跟随舒天杰的笔端,她找到的不仅是杂志,还有青春岁月里难以忘怀的那些事。
虽然这些事最终还是被舍弃了,死去的人永存于心,活着的人形同陌路,但是起码又确认了一遍,好歹记忆还在。
即使以后再难拥有,也证明他们纯粹爱过。
除了记住舒天杰之外,湛雅菲能回报的只是把这些杂志送回给他的初恋,把这些掩埋在时光中的秘密都挖出来,然后藏在另一个人的心底。
湛雅菲用黄色胶带紧紧地封住了口,从这里他们都要开始新的人生了,她笑着拍了拍纸箱,自言自语地说:
“舒天杰,拜拜。”
湛雅菲和韦修博在第二天还是没有见成面。
韦修博突然被主编派到了外地,而湛雅菲在给姜姜发完快递之后,接到了面试那家网站的电话。
并不是那位执著于“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的面试官打来的,而是当天的接待员,一个清秀白净的女孩子,她说看了舒天杰的杂志很感动,正好有个朋友在做平媒宣传,问湛雅菲想不想去试试。
湛雅菲自然不会错过这样从天而降的机会,面试出乎意料的顺利,她被正式录用了。
签完合同那天,从公司一出来湛雅菲就兴高采烈地给韦修博打了电话,把这件事的渊源从头说了一遍,包括最初失败的那一次。韦修博一直很耐心地听,陪她一起高兴地讨论着。
湛雅菲觉得能跟另一个人分享这样的事很温暖,无论失落还是惊喜,都想立刻说给他听,这其实就是平凡的幸福。
走过路口的时候,亮起了红灯,湛雅菲悠闲地站在一边等,而身边的上班族却在不停看表,然后左顾右盼,恨不得立刻从车流中疾跑过去。看着他的身影,湛雅菲想,人生其实就是在过一个个路口,如果一直是绿灯,那么偶然遇到一个红灯也会觉得沮丧,而如果经过了很多红灯,哪怕中间只遇到一次绿灯也会觉得幸运。所以人运气好的时候,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不开心,而运气不好的时候,反而会因为微小的幸福而坚强起来。就像数学中学过的正弦曲线,在波峰与波谷之间起伏。
拥有和姜俊远的初恋,在公司忙忙碌碌的时候,、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快乐,而经历了失恋,失业和一连串打击之后,今天的她已经能坦然地走在路上了。
或许许多也曾向成长妥协,或许也为失去青春而悲哀,但是总要继续走下去。
对面的绿灯亮了起来,湛雅菲仰起头,大步前行。 韦修博从外地回来就立刻约了湛雅菲,两人见面的那天恰巧是8月8日,想想一年多以前还在期待奥运开幕那天嫁人,湛雅菲觉得冥冥中真的有难以参透的宿命感。
韦修博订了一间意大利餐厅,他很熟悉这里,也很懂情调。此时他不在是那个爱随便开玩笑的精明的记者,而像位优雅的绅士,一切都掌控自如。
韦修博微笑地望着湛雅菲,湛雅菲局促起来,侍者为她倒上红酒,她忙客气地道谢,然后就低下头,逃避似的玩着手里的餐巾。
“喂,你紧张什么?”韦修博玩味地说。
“我......才没有。”湛雅菲抬起眼睛瞪了他一眼。
“哦。”韦修博点点头,“那就好,要是现在就开始紧张,一会儿向我表白的时候你怎么办?”
“谁说要向你表白了!”湛雅菲红着脸争辩。
“你反悔?”韦修博靠近她一点说。
“我......”湛雅菲卡了壳,被他逗得说不出话。
“反悔也来不及了。”韦修博笑了笑,举起酒杯说,“我的表现你还不满意吗?”
“还凑合吧。”湛雅菲装作无所谓,不置可否地说。
“真冷淡啊!伤心了!”韦修博早已洞察了她的羞涩,夸张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说,“你还从来没说过呢,湛雅菲呀,我那么喜欢你,难到到现在你都不喜欢我?”
“我......”湛雅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韦修博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皱了皱眉拿起来看,有些惊讶地说:“是陶芷曦。”
“接吧。”湛雅菲点点头,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打断很沮丧,但是既然是舒天杰的未婚妻,那么按下暂停键她也心甘情愿。
她很想再为舒天杰做点什么,只恨没机会了。
周围很安静,韦修博站起来走到门廊去接听电话,湛雅菲掂着酒杯晃悠里面的红酒,浅浅一层红色挂在杯上,可以看出韦修博下的心思,面对这样的人,刚刚那句“我喜欢你”几乎已经脱口而出了。
“什么事?”湛雅菲问。
“没什么,今天的日子有点特别。”韦修博坐下来说,“如果......舒天杰没去世,那么今天我大概会是他的伴郎,你大概会是他的嘉宾,我们应该在玫瑰饭店里第一次见面。”
“哦......”湛雅菲叹了一口气。
“陶芷曦有些难过,她可能自己喝了点酒,刚才哭了,跟我说了会儿话,就像上大学那时似的。”韦修博微微扬起头,回忆着从前说,“那会儿她也总向我抱怨,她没和舒天杰好之前,我知道舒天杰的初恋情结了,因为这个,没少赌气。”
“是吗?姜姜害人匪浅。”湛雅菲笑了笑,女孩子都会吃醋,知道舒天杰心里装了这么美好的情感,也难怪陶芷曦生气。
“是呀,当初之所以决定在今天结婚,是因为今天是舒天杰的初恋是去年同一天结婚的,看到她幸福,舒天杰才安心。这事不知怎么让陶芷曦知道了,那会儿可是真不高兴,但现在人都没了,她又牵挂上了。刚才还跟我说,那个女孩什么都不明白,她恨不得亲口替舒天杰说出来!”韦修博摇摇头。
湛雅菲怔怔地看着他,有些茫然。
初恋?姜姜?同一天结婚?
这些事好像怎么也对不上。
韦修博喝了口红酒说:“姜姜原定在去年结婚那?你不说她前一阵子才去香港买婚介?是不是赶在奥运那天领证,今年才办事啊?”
“啊。”湛雅菲没有认真回答,她的心突然乱了起来,她也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红酒。
姜姜从来没有说过要在去年8月8日结婚,曾经四处宣布喜讯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姜姜收到那一箱子舒天杰的杂志很感动吧。”韦修博没发觉她的漫不经心,随口问道。
“还......还好。”温努力平静下来,告诉自己一定是哪里弄错了,然而她的手却有些不听话地抖。
“这件事你还真用心,要不是有姜俊远,我肯定以为你喜欢舒天杰呢!”韦修博笑了笑。
“是吗?”湛雅菲也想笑笑,可她扯着嘴角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那是个驳斥了她所有曾经的秘密,即使她转过头再看,也无法挽回。
“你当初就从来没误会过舒天杰喜欢的是你吗?”韦修博看着湛雅菲,又想往常一样开起了玩笑,“舒天杰跟我说,他很想和他初恋的女孩说话,但又担心被她看破,所以他就找借口问她,她好朋友家的电话是多少,他说他问了好几次,甚至有点希望被发现了,但是他初恋根本没在意,每次都随口告诉他一串数字,他就是向姜姜问你的电话吧,姜姜没跟你说过吗?被问了那么多次,你就不会想入非非?”
韦修博以为湛雅菲会笑着反驳,但是她没有,她的眼神不知飘到;呃哪里,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以至手中的餐具滑落在了地上。
周围的侍者忙过来帮她捡,而湛雅菲连句谢谢都没有说。
她很清楚,在过去那些年里,舒天杰的确问过很多次电话,但并不是去问姜姜,而是羞赧地走向她,有些期盼地问:“姜姜家电话是多少?”
看着湛雅菲的样子,韦修博仿佛明白了什么,方才轻松快乐的表情一扫而光,他睁大了眼,骤然沉默了。
过了一会,韦修博深吸一口气,看着湛雅菲的眼睛说:“他说他初恋的女孩那时一直喜欢着别人。”
湛雅菲一动不动地静静听着。
是的,一直喜欢着,那时姜姜喜欢着足球小将,而湛雅菲也喜欢着姜俊远。
“他说他每天早上都绕两个路口,只为了在上学的路上偶遇见他喜欢的那个人。”
是的,所以清晨的阳光中,总能看到他的影子,偶尔迟到了,他还会故意停下来等,只是湛雅菲和姜姜都没有回头,因而也无法确定。假装若无其事地跟在她们身后的少年,到底在注视谁的背影?
“他说他会故意让生活委员安排他与他初恋的好朋友一起做值日,她们两个总一起回家,为了等自己的好朋友,放学后做扫除时,他的初恋就坐在一旁做功课。而他就可以偷偷多看她一会儿,因为老瞄后面,所以擦黑板时常常碰翻了粉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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