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哀戚(1 / 2)
王彬是今日早晨被服侍的侍女发现没了的,老人家年纪大了,喜欢清静,夜里也不喜好有过多的人在榻前服侍,因此晚上也没有人入内打扰,一直到了早晨,侍女发现寝室里一直没有拍掌的声音,壮着胆子去室内一瞧,人躺在眠榻上早就没有了气息。
原本平静的王家立刻就沸腾起来了,王翁爱在母亲那里听闻噩耗,赶紧扶着母亲,拉起年幼的弟妹们,就往主人居住的正室里走。
到了主人寝室,嗣子王彭之急匆匆走出来,面上还挂着泪,望见夏氏,便是一声啼哭,“母亲!”
“你阿父他……”夏氏惊疑的望着继子的面孔,她险些有些站不住。身边的长女连忙扶稳她。
“岷岷,扶我进去!”夏氏咬牙镇定下来,扶着女儿的手,便迈步进去了。
里面也是哭声一片,那些跪在地上的侍女家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哭起来。里面王彬原配所出的四个儿子都跪在那里哭泣。
夏氏走进去,王彬躺在眠榻上,鼻子下放着一根鹅毛,鹅毛静静的躺在王彬的唇上,没有半点拂动。
王彬已经气绝了。
王翁爱看着夏氏身形晃动几下,连忙将她的身体扶稳了,“阿母。”
“五郎,去吧。”夏氏伸手推了推儿子,王企之十分乖顺的去兄长们那里,跪到最后的位置痛哭起来。
家仆们拿了王彬身前的旧衣,站到屋子上面挑着衣服喊魂兮归来。而后家中人,上到夏氏,下到那些家仆侍女,全都换上了孝服。
王翁爱将身上的锦帛去了,换上麻质衣裳,套上斩衰,和兄长们一起哭。
王彬按照王家流传下来的家训,不沐浴,不缠尸,只是擦拭手足,着旧衣,甚至那些玉佩也一律不佩戴。至于饭含之类的古俗,更是没有,十分朴素。
乌衣巷内告知讣告的家仆左右来回奔跑,告知居住在乌衣巷里王家的贵人们。
王彬一生不乏危难的时候,南渡一次,当年王敦之乱也差点做了王敦的刀下鬼,苏峻作乱,也被苏峻绑去做了推独轮车的仆役,但是一次次都活下来了。如今五十九岁逝于任上,在时人看来已经是莫大的福气。
一时间忙着告知朝廷的,在建康各世家奔走告知讣告的,王家顿时忙成一团。其中王彬家的儿子们,不管是年长还是年幼的,在朝廷上任职统统都要丁忧,守孝三年没有半点折扣可讲。
王家以前出过行为放荡不羁的名士,王戎便是在母孝期间也是十分守礼的,要是哪个去学什么守孝期间去赌博喝酒,就算哀嚎一声吐血三尺,族人们照样把人逮回去,好生教训一下。
王翁爱早就褪去了头上的一切首饰,面上就是洗了一下,连润肤的面脂都没有擦的,身着斩衰跪在灵前,陪着兄长母亲们一起哭灵。
王彬的去世,家里其实早有些准备,这两三年里,王彬一直在生病,时好时坏,如今王彬在睡梦中去世,没有多大的痛苦,也算是安慰了。
王翁爱止不住的哭,斩衰粗糙的袖口擦在眼下生疼的很,被泪水一泡,便有些辣辣的疼。她是在真哭,王彬待她这个老生女儿还是很不错,也曾经带在身边教导过,衣食从没亏待,他走了,她心中悲伤。明明前天还看着王彬靠在榻上阅读书简,过了一夜人就没了,半点预兆都没有,叫她怎么能接受?
堂上将缟素挂起来,下面的家仆侍女们也换上了黄白的孝服,外面不时有别家派来上门慰问的门生。
突然外面响动起来,夹杂着人声。
王企之在兄长最后面正哭着,见着一个有几分面生的中年女子走上堂,前头几位兄长抬起泪眼望了一眼,王企之也瞟了一眼,两眼含着泪水一望,特别的朦胧,他方才哭的有些狠,没了父亲,日后在家里就是只能靠着阿兄们了,虽然阿兄是绝对不会虐待他,但是丧父对一个十岁的小少年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连带着对前途都有一种茫然。
那少妇面上清淡,看得出来没有施半点脂粉,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王企之望了一眼,即使隔着两汪泪水,在心底里还是有个结论,不如阿姊好看。
少妇哇的一声哭倒在灵前,嗣子王彭之望见,含着哭音道,“阿姊来这边吧。”
王企之听见,浑身就激灵了一下,是他的大姊!王丹虎出嫁之后,平日里也并不常常回娘家,他一日到头基本都在家学里面,见不到这位同父异母的姊姊几面,他惊讶的张大嘴,然后赶紧用袖子遮住,继续哭。
夏氏听闻继女回来哭灵,她擦拭一下面上的泪水,让管事娘子给这位女儿安排位置。
第二日,各家都纷纷上门来吊唁,将自己写好的唁文交予王家的郎君们。
谢安也带着弟弟,跟随着父亲一同上门吊唁。
谢安从犊车上下来,望见的便是停的许多辆犊车,走进门去,还可听见哭声。
他跟随父亲上了堂,谢家比不得王家是江左第一豪门,不过谢家到底家中有人在朝堂中为官,而且品级也不低,有几位家仆迎上来,将他们安排一个位置。
谢安跟着谢裒在王彬的灵前行礼,并将唁文一同交上。
堂上来往的人都是朝中的重臣,或者是名士,谢安抬眼,基本上看不到任何非士族之人。那些热或是面目严肃,或是面带悲戚,也有是抱着前来交往名士的心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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