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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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的当午,荣国府老太太所居的西院,一个梳着双髻的包包头小丫头满头大汗的奔走在通往正房的西侧走廊上,没头没脑之际,就迎面撞上了从左侧厢房出来的管家娘子。

管家娘子趔趄的后退两步,尖着嗓子斥骂道,“谁这么作死的,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也敢慌脚鸡似的随意乱窜,进府前教给你们的进退规矩难道都叫你们吃到了狗肚子里了不成,”

见着自己撞到人,还是一个管事的嬷嬷,那被呵斥的丫头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哭着讨饶道,“嬷嬷开恩,奴婢这里因有急事赶着要回禀老太太,一时失了规矩忘了体统,瞎了眼竟撞上嬷嬷。嬷嬷怀揣善心,举止仁德,一向疼爱我们这些下面之人,求嬷嬷饶了奴婢这次的莽撞,晴儿心里必定感恩戴德唯嬷嬷马首是瞻。”

“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管事娘子绕着那小丫头转了一圈,打量着说道,“要不是念着你这是初犯,又兼老太太对你们这些姑奶奶一向优容有加,我必饶不了你。你既是有急事要禀,还不快起来进去求见老太太要紧,反在这磨磨蹭蹭延三搁四,若是因此误了主子们的大事,这罪过是该怪你还是怪我?”

那丫头听训赶紧起身告辞要走,刚迈出半步就又被那管事娘子叫住问道,“慢着,你且先等等,我来问你,你刚才自称晴儿,可是二太太房里的那个小晴儿?”

“正是奴婢。”小晴儿赶紧回身恭敬地回话道,“嬷嬷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不过是觉得你这名字耳熟,白问了一句罢了,倒是没什么大事,你还是赶紧过去回话吧。”管事娘子脸色一顿,最后还是装作无意地问道,“瞧你刚才那样着急忙慌的,可是二太太那里出了什么大事不成?不然你怎会是这样一幅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鬼样,刚才还没头没脑的往我身上撞。”

“可不是出大事了。”小晴儿红着眼禀道,“今儿卯初,就是往常我家老爷去衙门应差的时辰,那些惯常伺候老爷洗漱的奴婢等在姨娘的门外听宣,谁知她们在外面等了近一个时辰却左等不到人右也等不到人。大家起先皆以为老爷今儿又请了事假怕是不会去点卯应差了,就没敢坏了老爷的觉头。最后还是姨娘早上醒来发现老爷情况不对,听说当时老爷他浑身火烫满嘴胡话,怎么叫也叫不醒,竟是于睡梦中晕迷在了姨娘的床上。姨娘害怕不敢隐瞒马上禀了夫人,夫人不及追责因由赶紧叫人持贴去太医院请了太医,等太医进来细诊之下说什么睡梦惊魂,当即就开了一大堆安神药退烧药给老爷吃,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管事妈妈皱眉急问,“既是已经请了相熟的太医进来,却还有什么可令人慌张急躁的,想那太医院里的太医哪个不是杏林国手,多少疑难杂症都是药到病除的,何况咱们老爷那样的小疾?”

“可是老爷彼时已经重度晕迷,根本喂不进去丁点的汤水。”小晴儿急着说道,“无奈之下,太医只得另想法子先用外力退烧,想等着老爷醒来后再服用内散的药,可大半天过去了也没见老爷有醒来的迹象。原先夫人还想等着老爷病情稳定后再告之老太太实情,谁知老爷如今却是这种情况,夫人至此便知此事再不能隐瞒,便打发奴婢到老太太这里如实禀告。”

“却原来是这样,既然事情如此紧急,还是由我领你进去回话为好。”说着转身就往正房那边走去,边走还边问道,“你刚才说二老爷是在姨娘的院子里病的,却不知到底是你们院里的哪位姨娘?”

“这个……”小晴儿听此一问,面色先是犹疑,最终还是含糊其辞道,“还请妈妈恕罪,当时整个东侧院里乱成一团,奴婢听到消息后心中只顾惶恐,又一直待在太太院里待命,实在不知老爷究竟病倒在哪个姨娘的床上?”

“好孩子,我知你这是被吓得糊涂了,可怜见的,这会子竟是连说话都不利索了。”管事妈妈温和着腔调体贴道,“这样吧,待会若是太太问起话来,你只管在一边老实呆着,由嬷嬷我替你回话如何?”

“嬷嬷体恤奴婢,奴婢心中只有无限感激的份,自是无有不从的。”小晴儿巴不得不去触碰老太太那里的霉头,如今有人代她受过,不用牵涉到主子间的斗争,自是满口的答应下来。

不过盏茶功夫,贾母就听到小儿子重病昏迷的消息,好险没急晕过去,只见她捶胸顿足的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好好地儿子,不过打个盹的功夫,就又请太医又是水米不进的。可恨你们这帮没用的下人仆妇,真是枉我从前对你们多有优容,主子爷生病竟然隔了一个晚上都未发觉,可见平日你们是如何玩忽职守的,我看我国公府的赏银例钱算是白发了?”

贾母发泄了一通脾气,然后怒瞪着那个回事的管事媳妇,斥道,“你还在这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前面带路,我儿但凡有个三长两短,瞧我饶了你们哪一个?”

眼见贾母执意要到荣禧堂东侧院里去看儿子,可把一旁侍立的赖大媳妇给急红了眼,她刚才就从今日执事的姐妹那里得了信,二老爷可是在她家闺女的床上爬不起来的,这要是叫贾母知道了原委,她家闺女还能得了好,因此她也顾不得尊卑有别了,连忙上前扶住老太太的拐杖,快言哄劝道,

“老太太慈母之心,咋闻儿子急病一时乱了方寸,非要急慌慌的赶去那边瞧老爷那是老太太的爱子之心,可咱再着急也要顾及自个的身子不是?这外面暑天毒日,老太太又有了年纪,若就这样露天赶过去还不得晒出个好歹来?况二老爷平日最是孝顺,若一时醒来知道老太太为了他耗神损体,心里岂不是又要添一大病?还望老太太三思啊!”

“那依你说我如今该当如何?你们明知我儿此刻在那边生死未料,难道还要叫我在这里老神在在的坐等消息不成?”贾母面有悲戚的问道。

“我看不如咱们先坐下来等上一等,我这就命仆妇抬一个遮阳的青呢小娇进来,咱们做这轿子过去,老太太以为如何?”这样说着,那赖大媳妇就给一旁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接到命令,微屈身就悄悄退了出去。

贾母听着外面恹恹的蝉鸣之声,心里微微犹疑到底还是顺势坐了下来,且一边拭泪一边说道,“老二壮年之身,之前也未听说哪里有不好之处,这好好地怎么说病就病了?且我听着又是这样严重的病症,如我这般知天命的年纪都尚还好好地,他一年轻力壮的壮小伙,正是阳气厚重的好时候,可没有说病就病的道理?”

“谁不是这样想的。”赖大媳妇连忙附和道,“要依奴婢说,这里面指不定就有咱们不知道的缘故,好在那前来报信的丫头如今还在外面候着,老太太心中若有疑虑,咱们不如将她叫进来由老太太仔细盘问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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