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殊死(2 / 2)
“咚”得一声,丹青以为是大块的石头砸在她身旁,结果发现是那只黑犬,肚皮朝上、四肢蜷曲着,伤痕遍布,嘴角渗着血,只抽搐了几下就咽了气。
妙丹青眼睁睁看着这个生命垂死挣扎不过三秒,就这样烟消云散,心脏一紧,又是一口鲜血呕出,彻底洇红了她的上衣前襟。
这种浓厚的血腥漫延过肿胀的喉咙,让她几欲作呕,本来失去知觉的手臂,现在又死命支撑着已经抖成筛子的残躯,妙丹青突然觉得自己跟身边的那只狗一样,一种从未有过的悲悯与讽刺感像一根钢针,狠狠扎破她的心脏,在沙哑的喉间,在渗血的唇齿间,迸射出和着泪水的惨笑……
忘记时间,忘记空间,不知像这样宛若失常地哭笑了多久,忽然听见了一个非常弱小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哼哼唧唧的。
妙丹青撑着浑身欲裂的骨架,在石头堆里摸索了好半天,终于在一颗大石块后面发现一只巴掌大的黑犬幼崽,双眼还没睁开,身上血水混着羊水光溜发亮,嗷嗷哼着,肚脐上还连着脐带和胎盘。
丹青的视线顺着脐带向前寻,猛然惊现一只被碎石开膛破肚的黑犬,一动不动,流了一地的死胎,当场毙命。
原来先前看到的肚子圆滚的黑犬,是一只正在孕育幼崽的母犬。
“呕!”丹青毫无心理准备,连忙调头一阵狂呕!可半天什么也呕不出来,还是那只唯一幸存幼崽的嗷叫声把她拉回了状态。
幼崽四脚朝天地躺在废墟上,四肢颤巍巍地想要挣脱覆在身体表面的薄膜,无奈太过弱小,紧闭着双眼哼唧了半天,也没能挣开。
妙丹青歪着身子斜靠在废墟上,两眼无神地注视着幼崽的举动,时不时因内伤而咳两声,就这样若有思若无思地放空了不知多久,直到幼崽不动了,她才眼里动了一下。
怎么不动了?别啊……
心里像是有什么被掏走,妙丹青忽然有些急切地挪过去,不顾行动不便的伤臂,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一小团软物,“怎么了……你……醒醒啊……”哽咽着,轻轻拨开了那层胎膜,小东西还是没有反应。手掌里的,仿佛重若千金,丹青双手颤抖着,轻柔地搓了搓幼崽的皮肤,还对着它呵了口气。“拜托……不要……不要死啊……对不起……”妙丹青开始自责为什么没有立即帮助这个小生命。
有滚烫的泪珠滚落在幼崽身上,妙丹青一边啜泣,一边掌心混着泪水不停轻轻揉搓着,就在溃口的伤痛折磨得她几乎要放弃时,小家伙终于重新又抖动起四只小爪子,张着小嘴嗷嗷轻声叫唤起来。
“哈……”妙丹青脸上挂着泪痕,皱着眉头露出久违的笑。轻轻翻转着小家伙的身体仔细检查了一下,“竟然没有受伤……你比我幸运得多了……呵。”
脐带在刚刚那场风暴中已经断开母体,剩下连接在幼崽身体上的,妙丹青想找东西帮它弄掉。可环顾四周,除了大小不一的废石,并没有尖利的物品。
听说母狗生下幼崽后,都会自己咬断脐带。丹青望了眼废墟中的母狗尸体,内伤又促使她猛烈咳血,她避让开幼崽,把脸埋在废石堆里,咳了好一阵。看着自己嘴巴里垂下的血涎,深感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索性不再顾虑,张嘴把幼崽的脐带给咬断了,然后替它打了结。
“可怜你生下来就没有母体喂养,暂且……先跟着我吧。”使了浑身的力气在废墟里爬起来,却怎么也直不起腰板了。妙丹青佝着身子,摸遍自身,也只有裤子的口袋能勉强装下幼崽,就把它放了进去。
杵着破皮、结着血痂的膝盖又咳了一阵,妙丹青再抬起头来时,却愣住了。
令她几乎疯魔的镜宫已然被毁,可是面前的竟然是……
竟然是曾经误闯云卓山海底,洞窟上层里的三尊佛像!
没错,中间那座雕像前的净瓶还在那里,那个会吸血的瓶子!
妙丹青几乎停住了呼吸,这一刻,她几乎觉得自己得救了!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三尊佛像旁,比上次多出了一道黄玉天梯。
丹青想起来了,上回在山体内也看到这座黄玉镂空的天梯,不过应该是在下一层,她是通过这天梯才来到了三尊佛像前。
这一回,这道天梯却出现在了这一层……而这里并没有向下的通道。
所以,这里并不是上次的地方,很有可能这里仍然是镜宫的一部分。
穿过满目疮痍,丹青走近三尊佛像。仰头望着三位慈祥的镌容,心里却升起一股怒意,“这里不是已经被你们遗忘了吗?你们在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妙丹青拿起面前的净瓶,“难道只是候在这里,等着吸我的血?……呵……我现在就满足你们这三个披着神佛外衣的魔怪!”语毕,胸口血腥翻涌,丹青一口呕出,心血都融进了净瓶内。
与此同时,一旁的黄玉天梯霎时传出刺耳尖啸——那镂空的天梯玉廊中,无数双手正在妖魅乱舞,也许是感应到了令它们兴奋不已的血液,一只只召唤着、叫嚣着,黄玉中透出一股异样的光芒,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忍着令人作恶的腥臭,妙丹青憋住了还要呕血的欲望,她抹了一把已被血淹没的下巴和脖颈,她要留着一口气干完她要完成的事。
手里握着净瓶,透过被血汗泪**的发丝间,瞪着神像的眼里生平第一次露出这样的决绝与冷蔑。
只听清脆一响,妙丹青已将装盛着温血的净瓶扬手砸向神像,神像与净瓶登时一同俱碎,因有血的缘故,爆出一种浅霞般的粉末。
妙丹青愤怒一掷后,便毅然走向天梯,亲自将自己满手的鲜血涂抹在天梯内,那些魔手触碰到鲜血便显得更加兴奋,反倒无暇牵制正步步上行的丹青。
不就是血吗……我一个将死之人,就不吝相送了,都给你们!
妙丹青一路上行,没少发作内伤,吐出的血弄的满手都是,在意识几欲迷失之际也不忘将温血都“奉献”给天梯内壁……
直到突如一阵清风拂面,这种久违的触感让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我……是……回光返照了么?
丹青爬出天梯,站立在外面,面前是一马平川的旷野,巨大的夜幕笼罩下来,却不是令人无措的漆黑一片,无数道不明的金光串成金线,在远方勾勒出一座金光熠熠的城池。
脚边的天梯出口已经消失,丹青也没有去在意。只是立在那里,遥望着远方的金城,身体如纸片般微薄,在风中摇曳欲坠。失血过多早已致大脑供氧不足,视线逐渐模糊,丹青眼见那金光恍惚重叠,光是站着就已经耗费着她所有的力气。
前方有马蹄声,看不清是什么从金城里出来了,影影绰绰,正向着她而来。
不……行了……
这个声音在内心提醒自己时,眼前已黑,凭着最后仅存的知觉,她将幼崽从口袋里摸了出来……
从城里出来的,是两个骑着大马的男人,各自手里拿着一罐酒壶,两个人已是微醺,牵着缰绳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彼此谈笑风生。
走着走着,忽见前方一个摇曳不定的人影,仔细一瞧,竟然白衫染血、面色惨白、目光呆滞,看上去跟死人无异!
借着夜风,俩人俱是一个激灵!互看一眼,都决定下马去瞧一瞧那人是怎么回事,谁知刚靠近,对方就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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