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琴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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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方一进门,便有一名罗衣少女递上满篮鲜花,示意翩跹三人随意抽出一枝。跟随在一边的小婢低声解释道,“来此处的都是贵客,为免在座次上产生纠纷,还请客人随意抽出一支,婢子自会带各位去对应的厢房。”

竹篮当中群芳争艳,挤挤挨挨,不分春秋,尽数绽开。花满楼取出一枝桃花放在鼻下轻嗅,正是刚刚绽开不到三日的桃花,皱眉道,“以热力强行催发,美则美矣,却是违背节令之举,终究会伤及花木根本,萧夫人此举委实失当了。”

“可是有谁知道这枝桃花在想什么呢,或许她只是觉得只要可以有机会尽情地展现自己全部的热情与美丽,即便是短短一瞬,和一直默默地沉寂下去相比,也算是不虚此生。”一反路上的恭谨,青衣婢女仰起头,眸中闪动着的亮色一时竟比漫天星辰还要耀眼。

“人非草木,姑娘言重了。”温和地笑了笑,花满楼反手把桃花放回了竹篮中。

跟着婢女走过红烛高悬蜿蜒曲折的回廊,翩跹默默记下沿途转过的岔路,眼前忽然一亮,糊上山水人物画的木门缓缓滑到一边,精致的厢房正前方垂落着数重帘幔,轻纱和珠帘此刻悉数放下,隐隐约约望去,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大厅的顶部,数十座厢房沿着螺旋式的建筑构造依次排列,直到第二层仅仅剩一间,通往正中央兀起的平台,想必就是偎寒公子现下所在。

厢房之间并无直接路径相通,而独具匠心的布局又使得宾客出入最多也只能记住自己进出时的路径,每次来时若是鲜花对应的厢房还会变化,就更加难以分辨,既要挑动攀比之心从中牟利,又不愿做激起宾客之间矛盾冲突的诱发点,同时最大程度营造了神秘气氛和光影效果。无论出自何人之手,这一番布置真正称得上别出心裁,巧夺天工。

带路的侍婢奉上瓜果点心后,便静静地跪坐在一边。翩跹打掉墨七毛毛躁躁就要去拿的手,拈起果盘中卧着的木质小叉,手腕轻动间叉起一块用柠檬盖住保鲜的瓜片,笑盈盈地转头看向青衣婢女,“瓜果弄出这吃法倒是新鲜,既不失其原味,又不会污了手,只不知道这位姐姐可否告知是何等心思灵巧之人想出这般巧妙的器具?”

那婢女先前应答花满楼时自有一股不俗气韵,此时却收敛了浑身的锐气,敛息垂目跪坐在墙角,除了“婢子不知”四字之外,无论翩跹怎生询问,都不作其他言语,直到酉时方才起身轻声提醒一句,“时至宵禁,各位宾客都已经落座,公子很快便会现身,还请诸位莫要喧哗哄闹,免得失了身份。”

翩跹凭栏望去,各间的帘幔早已陆陆续续挽起,昭示着厢房里的主人都已落座,静候佳人。再一转头,青衣婢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木门之后。低低一笑,翩跹提起裙角款款坐下,和满场宾客一起,静候那位至今琵琶犹抱的偎寒公子现身。

高台之上,忽然一枚红叶飘落,半空中打着旋儿翩翩起舞,及至红叶落下,早已摆在案上的飞瀑连珠忽然“铮”地一声,红叶随之被波动琴弦弹起,落下时又拨动了另一根弦,红叶款款跳动之间,琴声悠然,循环往复,正是小雅中的《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本为周礼宴宾之曲,曲调并不复杂,然而此刻以红叶奏出,却又是一番先声夺人。

悠扬的琴声中,高台缓缓下降,圆台四周露出环形的水面,间或有游鱼跃起,灵动可爱,白影闪动间,琴音戛然而止,跪坐在琴前的白衣人扬起精致的手腕,缓缓摘下了斗笠,面纱一寸寸滑落,终于露出了他的面容。霎时间,楼内所有的烛火尽数熄灭,厢房间只剩下夜明珠幽幽地发出清冷的光,唯独高台之上四面的水中十二朵莲花绽开,莲心拳头大的明珠照亮了整个高台。

光影绰约之间,看不清高台之上那人面上的神色,只见得到他面如冠玉,云髻高挽,狭长的眸子笼着薄暮里最轻渺的那一缕烟云,薄唇轻抿,正是初春还未化尽的冰水透着的清寒。修剪得宜的指甲圆润如贝,虽然之前露了一手精妙的武功,然而他的手并不像一般习武之人一样骨节粗大,莹润如玉的双手只是静静地搁在琴弦上,便已可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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