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跟学生谈话(1 / 2)
如果说“别人家小孩”是很多人童年大敌话,那么“偏心父母”就可能是很多人一生心结。
小孩子是敏感,萧复礼这些天来也感觉到了,皇太后不是不重视他,但是只要一遇上二娘,他就只有靠边站份儿了。这种感觉对六岁萧复礼来说,实称不上好。自幼环境称不上优渥,逼得他早熟,却也是钱氏捧手心里长大,钱氏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条件再不好,也是以他为先。骤然做了皇帝,大家都说他是至尊天子,实际上却要处处忍让,对于萧复礼无疑是一种心灵上折磨。
原本有生母钱氏身边,哪怕是王府那样被歧视环境里,有人开导,萧复礼心理还是挺健康。一旦成了别人嗣子,连能开解自己生母都不能天天得见。萧复礼只有忍忍忍,忍到实受不了了,他还是趁着跟钱氏见面时候扑到钱氏耳边小小声报怨了几句。什么“写字时候二娘好吵”、什么“娘子对二娘比对我好多了”、什么“娘子总要我答应要对二娘好,得空就要问”……
钱氏很着急,儿子这样犯拧可不好。就是亲生父母、一母同胞,还有小孩子要说一句“我爸/妈偏心,喜欢我弟/妹/哥/姐”呢。何况现这一家子复杂情况?就现看来,徐莹可以没有萧复礼,萧复礼不能没有徐莹。
急切地把儿子抱着,也不能指责什么,如果训斥了,且不说身份上能不能训得着,被人听去了,一猜猜到萧复礼对徐莹有怨言,这事儿就坏大了。钱氏只能解释:“娘子是二娘亲生母亲,当然要疼她啦。二娘年纪比你小,也是应该多疼一点儿。你我母子如今这般,也要搬娘子福。”说了许多。
萧复礼勉强点点头,他虽只是被郑琰启蒙,却也是日日上朝天天听政,与大臣们相处得久了,哪怕他们说不是什么母子相处之道,耳濡目染,很多道理也许说不出完整意思,心里却有隐约感触。
钱氏有心再说他两句,却已是词穷,只能认真叮嘱:“娘子就是你阿娘,二娘是你妹子,你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没有什么过不去坎儿。”
萧复礼懂事地答应了一声:“您放心。”心里难过得紧,明明眼前这个才是他亲娘,却只能含糊地称呼这么一声。然而过继之事,就算他是个成年人,也不是他能做得了主,既然做了人家儿子,就要守人家规矩。萧复礼人生,略复杂。
知子莫若母,钱氏知道萧复礼还是有心结,这孩子从小虽然文文静静,不怎么像她,仿佛有一点亲爹装x劲儿,脾气好却不是个老好人儿。应得勉强,不定心里怎么想,可她管不了他这么多。即使过继了,还是自己骨肉,钱氏一万个不放心,开动了脑筋想办法。想来想去,她认识、能指望、或许肯帮她人,也就是已经做了萧复礼老师郑琰了。
也是她运气好,临近年关,内外命妇到徐莹面前奉承也多了起来,少那么一两个人也不打眼。钱氏便寻机会,想与郑琰单独谈谈,请郑琰多多开导一下萧复礼。
钱氏不是个笨人,但是社交功夫还是比这些常年混迹宫中贵妇们差得不是一点两点。她眼风从郑琰身上扫过,都不用再扫第二回,郑琰就感觉到了她焦虑。郑琰也没有回望,没有多做表示,只是担心钱氏目光太明显了,次数多了被别人看穿又是个麻烦,毕竟钱氏身份略微妙。
抬眼看徐莹,她正搂着萧复礼含笑跟宜和大长公主说话,宜和大长公主正说她儿子趣事儿:“小时候可淘呢,看都看不住,又怕他淘气摔着了……”
徐莹道:“我们阿元可斯文了,一点儿也不淘气。”语气里带着淡淡骄傲。
郑琰对庆林大长公主道:“你们聊着,人多了有些热,我出去透透气。”
“去吧,有事儿我给你圆着。”
郑琰从从容容到殿外蹓跶去了,披着皮裘也不觉冷。转过一道弯,昭仁殿左有一小片梅林,红梅怒绽,煞是好看。郑琰踱过去,摸着带着凉意花瓣儿。
钱氏见郑琰出来了,不及多想,也向徐莹告退:“突然想起做了一半绣活儿来了,忘了是搁桌子上还是收起来了,想回去看看呢。”徐莹笑道:“叫她们给你看着就是了。”钱氏道:“是不放心。”徐莹也不强留,她其实是乐得钱氏少露面,一点也不刁难地放钱氏走了。
徐莹怀里,萧复礼转头看了看钱氏:“您当心脚下。”
钱氏欣慰地点点头:“哎。”
出了殿门儿,钱氏眯起眼睛四下打量,很就要东面梅树下看到了郑琰。即使是宫中,郑琰也是个发光体。钱氏放下心来,她原担心没跟郑琰有什么暗号,很担心郑琰根本不是听到了她心声出来等她。
“夫人喜欢梅花儿?”钱氏没话找话,“开得可真好呢。大娘天天要戴梅花,可头发还没发长,戴不得。”
“您怎么出来了?”
“想起一件绣活儿来了,闲着没事儿,打发时间做。”
寒暄几句,钱氏犹豫着提起了话头:“论理儿,这事儿轮不到我来管,可是我真是不放心。自己又没本事,只好托到夫人这里来了,您好人当到底,再帮大郎一次吧。”
郑琰听得这话有些奇怪:“夫人何出此言?大郎有什么难处?何不请问太后?”
钱氏几乎要跺脚:“那是个犟种,又犯了拧。也是怪我,小时候把他惯坏了。他……小孩子心性,觉得娘子对二娘比对他好,有些想不开。”
郑琰叹道:“这是你们家事,我如何插得了口?”
钱氏差点给她跪下:“这样事儿,从小要不掰过来,长大就难了。这不是小事儿,真。夫人,我原就是个粗使丫头,也不懂什么道理,却明白家和才能万事兴。不管是娘子还是大郎,能有今天都不容易,一直和和气气才是真好。论起来还是我们占了娘子便宜了,娘子是我们恩人,我不能看着大郎跟娘子生份了,就为了孩子间小事儿。娘子对大郎真不坏了。”比标准贤妻承庆王妃做得都好。
郑琰心情复杂地看了钱氏一眼:“有你这样母亲,是阿元一辈子福气。也罢,我也不想他们生隙,得空我与阿元说说。”这算是应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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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了人家事,跟欠了人家一样重要。
接了钱氏请托,郑琰便寻机会向徐莹提出:“圣人一年大似一年,不出一、二年就要出阁读书,到时候有正经太傅教着,必不是昭仁殿里学。若是他习惯了这里,到时候搬迁不易,不如从现开始试着移到前头去,到时候只是换个老师,他适应起来也。”
徐莹万分不舍。年末了,大家都借着由头往徐莹身边凑,徐莹心情大好,这是结婚以后过得舒服一个年了。通过小半年观察,萧复礼是个听话好孩子,徐莹颇为自得地想:后半生有靠了。有什么人来,她很愿意把萧复礼叫来秀一下母子情深。
“过了年再移嘛。”
“你这样儿跟二娘真是亲母女!前天她打了个喷嚏,让她喝药,从早上拖到晚上。”
徐莹无奈地道:“那就搬吧,我这里事情也多,早上你多照顾着他一点儿。后半晌叫怀恩用心。”把萧复礼叫过来,很不舍地宣布,以后萧复礼要大正宫里自己学习了。
萧复礼内心雀跃不已,怕脸上带出来,低着头答应了。徐莹还以为他不愿意,好生安慰了一番,倒让萧复礼又生出一丝愧疚之心。
郑琰领着萧复礼往前面去,一跳上就觉得手心里小手不停地微颤,这兴奋劲儿!
到大殿坐下,清清静静环境真好!萧复礼愧疚感退了下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冷不防看到郑琰向他笑,脸上一红,把腰杆儿挺挺直,低声道:“先生,咱们开始么?”
“阿元很开心?”
“呃,能读书明理,当然开心啦。”
郑琰脸上似笑非笑,萧复礼脸涨红了,有种无所遁形感觉。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像这样戏谑或曰皮笑肉不笑表情,长得差一点人做出来就猥琐了,让郑琰做出来,就招人喜欢了。眼波盈盈,萧复礼尚年幼,也觉得这样好看极了。被这双眼睛一瞧,纯洁得了不得小男孩儿忍不住嘀咕一声:“昭仁殿确实很吵嘛,都没办法安静下来。”
郑琰手轻轻落他头顶,又滑下来揽着他尚稚嫩小肩膀:“那这样就开心啦?”声音轻轻柔柔。
两人靠得很近,萧复礼感受到郑琰身上温度,鼻腔里充斥着她身上散发出来香气,不由深深吸了一口。宫中香料偏浓,郑琰熏香不是池脩之亲自做,也是他把关,味道比宫里好闻得多。这样安静温馨环境里,六岁小皇帝心情很放松,兼钱氏常言郑琰对他们善意援手,不由再报怨一句:“早上吵就算了,下午再有夫人入宫,还要叫我过去,我我我,我是皇帝又不是皇后。”见那么多女人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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