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2)
“巴里在伦敦除了康斯顿庄园总管外,还有几个身份。若不是我发现了些蹊跷,随着线索一路追查到这里,他现在苏格兰场死亡名单上的身份还是某律师事务所的业务主管麦克·威尔逊。”
双手交叉抵制下颚,那双锐利的灰绿色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正在沉思的少年。夏洛不动声色观察着威斯特的每一个表情变幻,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
“所以,泽维尔先生,我衷心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我能够看得出你掌握了许多我们所不知道的□□,如果能够分享出来,那么,你很快就能在报纸上看到凶手落网的消息。”
——那也得你抓得住凶手才行。
撇撇嘴,心说无论杀人的是易莱哲还是发现被背叛而灭口的奥萝拉夫人都不是一个侦探加苏格兰场就能搞定的。威斯特按了按纠结在一起的眉心,刚想开口说话,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丝什么。
“等等,你说是你们揭开了巴里的假身份,然后一路查到这里?”
坐直身子,在得到医生肯定的答复后猛地瞪大眼,他又继续追问道:“那么,既然连奥萝拉夫人都不知道巴里的这座公寓,你们又怎么会得到地址?”
毕竟,连那么擅长搜集情报的魔形女都只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得知了秘密住所的存在。那么显然不可能混入康斯顿庄园卧底的福尔摩斯和华生,他们根本无从获知这种消息,除非——
“我和夏洛克在拜访康斯顿庄园时,正好那里的一位客人告诉我们的。”
这么如实回答道。在大侦探的首肯下,医生想了想,还是决定对这个不知为何有点焦虑的少年和盘托出:
“他说他是巴里先生的合作者,有时候会来这座公寓找他商量事情……你问那个人叫什么?……当时我没有主动去问,只是听奥萝拉夫人叫他博士,就跟着这么喊了。”
“……!!!!”
约翰·华生发誓自己已经实话实话了,也一点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但不知为什么,他对面那个一直从容不迫的少年竟然还没有听完就变了脸色,甚至直接从椅子里一跃而起,并且莫名其妙闭上眼,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太阳穴上。
“……该死,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半晌,威斯特终于慢慢睁开眼。让夏洛克和华生都惊讶不已的是,原本安卧在那双蓝眼睛里的平静与淡然此刻统统不见了踪影。就像夏日傍晚不期而至的滂沱大雨,倒落在每一寸土地,只消一眼,就能将所有人从头至尾淋得通透。
第一次未经许可读了两人的记忆。此时此刻,再顾及什么心灵能力者的原则已是迂腐。随着时间追溯到他想看到的那一节,威斯特惊恐发现,那个盘踞在侦探和医生记忆中耀武扬威、甚至露出挑衅微笑的神秘之人,确实就是那个他苦苦追寻已久的宿敌。
易莱哲当然不会那么好心告诉很有可能会追凶追到自己身上的人什么线索。少年这么想着,指尖开始忍不住战栗起来。踏过比表面来看更加漫长的岁月,那么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以为除了家人外,早已没有什么能再让自己这般狼狈的失控。但二十年静好岁月过去,时至今日,再次站在命运的拐角,他才终于发现,原来有些伤痛真的不是只凭时间就能愈合。而曾经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底,每当什么他所恐慌的东西到来之时,他也总是这样,连表面的镇静都无法用来伪装。
——这意味着什么,威斯特实在太清楚了。
“我需要你们离开这里。”
目光霎时间变得阴冷而锐利,少年看向还一头雾水的夏洛克和华生,语气十分强硬:
“毫无疑问,易博士故意提供了这个秘密。从你们到达这里开始,这栋房子随时可能有人闯进来……而那些家伙来这里的目的,我想我们都不会愿意看到他们达成的。”
“你是说,他想灭口以防我们继续追查下去?”比起显然没跟上思路的华生,夏洛克的大脑始终不负那些溢满报刊和网络的盛名。他双手合十抵在唇上,皱眉思考着,还是不太愿意就这么功亏一篑: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对这里进行勘察……你知道,既然他会选择在这里灭口,就说明这里面有他想要销毁的证据——或许,是一本受害人的日记什么的?”
“就是这个。”
战栗感已经从指尖蔓延到了脊背。完全有理由相信下一秒易莱哲就可能带着他的改造人军团出现在这里,威斯特死死捏住眉心,另一只手毫不犹豫抄起那本黑色的笔记本,直接扔到了夏洛克怀中:“……现在,离开这儿,快走!!”
扫了眼被硬塞来的巴里的日记,大侦探眉梢一动,却还是没有动。
“等-等等,有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被威斯特搞得有点心慌。医生举起手,想要安抚下看上去紧张不已的少年,却终究只是在半空胡乱挥了挥:“你说马上会有人来杀我们,让我们赶紧离开,但你自己却要留在这里……我说的没错吧?你确实没打算和我们一起逃命。”
似乎被室友的用词逗乐了。夏洛克·福尔摩斯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开口,只是继续观察着威斯特的每个表情,一次来作为自己下一步行动的评估——他当非常相信少年的判断,那个博士会来杀人灭口的几率绝对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当然,是在他确实有必要杀人灭口的前提下。
仅凭威斯特的一面之词说服不了最讲求演绎与逻辑的侦探,而且,就算那是真的,会被追杀的可能性也丝毫没有动摇夏洛克继续追查的决心。毕竟,就算睿智如福尔摩斯也根本没有想到,现在他所面对的究竟都是些什么样的存在。毕竟,从一开始,这个不算离奇却绝对古怪的命案就已经不是仅凭苏格兰场就能够解决的了。
“……所以,看来我们还是不得不彼此谅解一下了。”
怎会看不出这两人从最开始就没信任过自己,威斯特无奈叹口气,再次伸出手指抵上太阳穴。虽然查尔斯一直教导他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语言的争取,但他也不是没有暗示过,在劝说无用的情况,直接动手依然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也已经没有更多时间留给他去耗费了。
“wow……亲爱的,可没有人告诉我在这里碰见的会是你。”
站在窗口,目送大侦探和他的医生一起上了辆的士,很快就消失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威斯特放下手,没过多久,身后就突然传来一阵夸张的感叹。
那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对每一个尾音独一无二的转调,每一缕笑意中漫不经心的残忍都深谙于心,用血泪浇筑了二十年抹不去的屈辱,仇恨直至今日,不死不休。
“你还是这么……可笑到让人厌恶。”
转过身,目光掠过房间中央能够进行空间移动的悬浮圈。曾经交过手的‘幽灵’正站在最前面,死死盯着他,恨不得把威斯特剥皮拆骨。他身后,几个模样怪异的“人类”正静静站着,仿佛最优秀的士兵一般,虽然现下悄无声息,但一旦他们在战场上醒来,将会是所有人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威斯特所在意的。此时,他的视线正直直落在正中间白发苍苍的男人身上。纵然实际年龄已过花甲,那张脸却依旧是三十多岁的模样,戴着金丝眼镜,与那头老人才有的发色搭配,有种用言语形容不出的古怪。
“易莱哲。”
他看着他的眼睛。湛蓝如海的瞳孔里似乎翻天覆地,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透不出半分光芒。连语气也平平淡淡,就像一条古板无波的直线,连接过去与未来。
那人挑起眉,示意自己在洗耳恭听。
“就今天吧。”将累赘的背包远远丢至角落,威斯特淡淡开口:“你准备好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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