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第132章 螳螂黄雀街头言(1 / 2)
浮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一笑,放下手中的杯盏道:“你可还记得去年我和无落一道去往楚国之事?”
“自然记得。”
说起这件事情,琉璃印象再深刻不过。
作为贵妃娘娘的唯一的亲传弟子,无落自从在济世堂坐诊以来,除却偶尔会被娘娘召见,替陛下间或检查身体之外,平素是从来都不会轻易出门,更别提外出看诊。
可是去年暮春初夏,他却第一次出了远门,而这一次出门,还是与浮生一道,前往中州大陆另一头的楚国。
在琉璃的记忆中,这是她自服侍苏月翎以来,第一次遇到的情况。
头一次,有任务需要这两人一道出马。
也是头一次,有任务功败垂成。
虽说最后将那偷梁换柱的恒王带回,却也不过是无计可施的最后挣扎。
因为在此之后,楚国另立新帝,虽说朝中仍有些许非议不满之声,但楚国新君却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帝王之才,让所有的质疑都在随着时间而逐渐消散。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件枉为他人做嫁衣的往事成为苏贵妃面前再不能拂的逆鳞,而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恒王,也自然而然地在囚地当中承担着他的惩罚。
可是这一切,与那个小姑娘有什么干系?
琉璃不明白浮生说出这话的意思。
“干系么……或许可以这样说,正是因为有她在,楚国之行才会那般惨败。”想起当时林中一战,以及后来那双在暗中操控着一切的手,曾经念及时无比恨恨的人,在浮生最后得知银珠早已逃离苏月翎的掌控后,竟然有一丝丝的庆幸。
庆幸于没有让苏月翎成功利用自己,庆幸于让苏月翎计划失败惨遭打击。
别人或许不知,只当彼时一切的功劳都是远嫁归来、替父报仇的长公主千华所为,只有他明白,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谁在背后出手。
若不是洛城有人,否则以当时远嫁齐国,还在边境的千华,如何能安排妥当皇后和左相不被人发现,如何能以外嫁公主的身份成功说服手握重兵的沙场老将,又如何能找出早已隐匿多年的帝师卫知梧?
世人只看眼前,却不知背后是何等模样。
“因为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琉璃显然并不相信。
“她的真实身份,是楚国的三公主。”浮生想起当初所调查的结果,“她的生母,是当初先嫁给前燕质子,后来前燕亡国之后,转嫁给晋帝的齐国长公主。”
“什么?!”琉璃瞠目。
梅嬷嬷乃是齐宫的旧人,曾经在闲聊之际,她曾提说过这段旧事,当初那齐国长公主祖父的往事便已然足够让人吃惊,如今这小姑娘竟然有着这样的身份!
然而让她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浮生接着道:“这唤作鸾歌楚国公主刚出生的时候,其实是个痴儿,只是在前些年,却因为机缘巧合而突然生智,后来与当时母妃早亡的五皇子,也是就是如今登位的楚帝相交甚好,甚至为了他与当时的恒王冲撞……这些旧事且不提,你且想上一想,若果你是这三公主,最想要让谁来坐上这把椅子呢?”
“你是说她……”琉璃的目光有些晦涩难明。
“不错,她不仅让当初的五皇子楚云衍成为如今万人之上的帝子,更重要的,还让楚国的皇后与长公主一心支持新任楚帝,这样算尽人心的能耐,才是最大的本事。”
“可是她才那么小……如今也不过十四五岁,去岁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也就十三四岁啊!若是照你所说,她先前一直都是痴儿,难道仅凭短短几年,就能够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且一般的女儿家,在她这个年纪,大都还是在规格之中描红绣花的吧?”琉璃实在无法接受这一切,如果浮生所言非虚,那这个小姑娘就真的太不简单了。
“所以有些事情,并不能想的那样简单。”浮生没有告诉琉璃,因为这个小姑娘是金鸾转世,是云阳一脉的术者,做到这些事情,对于精通术法可窥天道的人而言,又有什么困难可言呢?
更何况,是真正的天命所归之人。
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却不想瞒着琉璃:“说起这些来,还有一件关于这位公主的事情——你可知道,前些日子无落传信与我说了什么?”
“无落?你们两个不是老死不相往来,见面就能掐死对方的么?怎么什么时候竟然搞到一处去了?”提起这么两个人,琉璃就觉得有些无奈。
无落是苏月翎十四年前从外救回来的人,后来因见他天赋异禀,尤其是在医道上颇有潜质,便收在身边做了亲传的弟子。毕竟那个时候已经是宫妃身份的她,已经不便再像以前一样抛头露面,所以就有了后来无落取而代之,在济世堂坐诊多年的后续。
可以这样说,无落算是苏月翎一手扶植起来的人,所以对于苏月翎的意旨,无落向来都是言听计从。
但是反观浮生,他本是苗疆巫族的少主,之所以纡尊降贵为苏月翎效命,也不过是因为当初他喜欢的姑娘被苏月翎控制在手中,所以他不得不屈从。
故而对于浮生而言,因为软肋被人拿捏,所以他对于苏月翎的服从,带着交易与胁迫的意味,一旦条件不能满足——正如现在,他得知银珠已经从苏月翎手上逃脱——这枚棋子便会重新拥有自己的意志,而且会将过去的恩怨悉数讨回。
所以对于浮生无落,虽同是金面玄衣,为苏贵妃效力,但是心思却是完全的两个方向。
因此此刻琉璃听到这话,那感觉无异于是多年貌合神离的两人突然开始促膝长谈、相看两厌的人开始握手言和称兄道弟一样诡异。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浮生手中转动着空空的杯盏,一半露在灯光之下,一半则藏匿在他斗笠的阴影中,“而且目下看来,无落这个人,对于苏贵妃,也不是绝对的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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