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一五六(2 / 2)
媚娘一声笑语,却叫两个已然蓄势待发的男子停下脚步,齐齐转头看她,然后便见她笑着伸手从清明兄弟手中接了两把宝剑在手,掂了掂份量,道:“既是一试锋芒,自当应有如虹剑光。”
言毕,便扬手一甩,两把剑被投掷向二人。
稳稳接了剑,二人也不多言,拔剑出鞘。李德奖依礼做个请,金春秋回势表个谢,便各自一抖剑身,三尺青锋闪出剑花朵朵,直逼对方!
媚娘在上面看着,却只是看着,嘴角淡淡含笑。
一侧清和倒是憋不住了,看了几眼之后便低声惊呼道:
“咦?这位新罗国主,剑法竟是不弱呢!”
“听说他早年也曾身为质子,在咱们大唐长安呆过好些日子……好像是曾师从一位剑侠学艺的罢?”明和也低道。
媚娘点头,淡道:
“当年他尚为少年之时,曾因自己身为皇嗣,又是男儿,受尽朝中诸臣猜忌,故而不得不避其锋芒,自向其姨母善德女王陛下求为质子,贞观十四年四月,乃入长安中。
其后两年间,他师从烈火剑裴炎,剑法精绝刚烈,便是裴炎独子裴秋行亦称其尚在己上。复归于其国中,竟可以三尺青锋之勇,在先帝有意拒其联盟,因而被囚高句丽之时,自奋图强,从高句丽追兵之中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
后来又与如今的大将军,当年的花郎首卫金庾信二人一道,内应外合,奉善德女帝之命,于金殿之上,以一剑之恃,身受百创迎敌百人而不倒,一身白衣尽染朱,亲诛其为首二逆大真骨……
其勇武有谋,时有尊称其为朱衣真骨……
是因如此,后来在其姨母,也就是真德女王逝时,他虽非圣骨,却因其功勋赫赫,而成为整个新罗第一位立为主君的真骨帝王。”
明和低咦了一声道:
“原来如此……明和还以为,他能以真骨之身称帝,是因为他本便是真智王之孙,又有金庾信这等大将相守才能成事呢……”
媚娘摇头道:
“金庾信何等人物?若是这位金国主本便是无能之辈,他又怎么会看在眼里?”
缓了一缓,媚娘却叹道:
“只是可惜……当年先帝若是能好好儿见一见这位国主陛下,或者……今日治郎也不必为此人而患得患失,时臧时喜。”
明和再一怔:
“娘娘的意思是……主上并非完全信任金国主?可他一直待金国主很是尊敬啊!而且新罗国中上下如此齐心同力,又与我大唐一心同谋,为何主上不能完全信任他?”
媚娘看他一眼,淡淡道:
“信任,是信任。可那是这位新罗国主凭自己的本事赢来的敬意与信任。与那新罗国势无关。”
只此一言,却不多话。
而此时,场中之势,业已尽现其高低,显然,金春秋并非李德奖对手。
又斗了几招,金春秋卖了个破绽,便自收剑,笑道:
“果然,逍遥剑下无敌手,孤实在不及。”
李德奖见状也收了剑,摇头认真道:
“若论剑意,烈火剑裴老前辈之绝学,非不能成敌。只是国主方才饮了些酒,加之数日劳累,体力难免有所不及。”
金春秋却摆摆手,笑道:
“能认自己不若人,方知自己如何存身。只是孤尚有一事想问一问李统领。”
“但请明言。”
“孤此番访唐,喜逢师亲,与之论剑之时,师尊曾亲口言道,他虽将一身剑法精学尽传于孤,可只怕孤却未必是能承继他之衣钵,甚至将之发扬光大之人……
此言叫孤耿耿于怀数年难息,却不知是何意?”
金春秋不解地看着李德奖。
李德奖一怔,立时了然:
“原来如此……看来国主是没有见过裴炎老前辈的小孙儿了。”
“您是说秋行兄长的长子?孤自然见过。可又如何?若师尊之意指那孩子……”
“不,国主误会了,老前辈所指的,并非裴晟那孩子,而是秋行兄四年前方得的幼子,裴旻。”
金春秋一怔:
“四年前方得的……也就是说那孩子只不过四岁而已。”
“虽只得四岁之龄,然只消十年,德奖便再不是其对手。至那时,裴旻之名,必扬于海内,人人得闻。”
李德奖一言,却叫金春秋登时瞪大了眼,热血涌上头颈,好一会儿,才突然慨叹道:
“罢罢……江山代有人材出,岁月从来不饶人。”
“岁月的确不饶人,所以国主,千万不要因为过往岁月,便也与自己为难。”媚娘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金春秋转头,看着媚娘。
媚娘微微一笑,有些憾然道:
“这些话儿,从媚娘口中说出,实在是不该。然既然是上代的恩怨,还请金国主务必不要因此而怀疑治郎挚诚相盟的这份真心。”
金春秋额头闪过一丝阴云,好一会儿才淡淡一笑:
“原来比孤还放不下当年旧事的,还有皇帝陛下自己。”
媚娘徐徐步下阶来,行至金春秋面前,看着前方,轻轻道:
“如今国主已为一国之帝,敢问国主,若易身而处,当年之事,您会做何回应?”
金春秋不言。
媚娘点头道:
“的确,当年先帝于善德女王前来求援之时,曾经提出过要易新罗女主方可应求之款。但是敢问国主,当时大唐朝中,何等情势?”
金春秋不言。
媚娘再轻道:
“当时的大唐,远非如今之时之态,东西南北,尽有强敌。大唐军力虽能支撑,却也断然没有多余的力量,再插手三韩之事……何况当时的高句丽,兵正强,马正雄。
更重要的是,彼时新罗,世世代代,均向高句丽进贡,向高句丽称臣。也就是说,当时的新罗,正是高句丽臣国。
若我大唐在高句丽时与我国亲好,外交友盟的情况下,贸然答应了善德女王之请出兵相讨,那便等同是善德女王谋逆,引狼入室谋其上国,而我大唐也成了不义不德之流。
若我大唐先纳新罗为藩国之属,那善德女王为帝,这又算是什么?”
金春秋依旧不言不语。
媚娘轻道:
“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先帝只能提出这等看似不得人心的要求——以唐宗室为新罗国主之请,绝新罗之求。只是谁都不曾想到的是,当时尚未登基的国主,竟然因此被高句丽所困,受尽艰苦。”
“也就是说,太宗皇帝陛下求的只是一个出手相助新罗的理由而已。而在第二年高句丽便给了他这个理由。”
金春秋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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