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一三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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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宫中。

皇城广庭,演武场前,凤台之上。

李治金甲劲装,宝剑拄地,神色淡然地前倾身子坐在龙位之中,一双明亮的眼睛灼灼地盯着台下。

三千六百金吾卫,身着青红白皂四色,分成四相(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列,听四方领军令旗行止演行。

一呼,惊山;一喝,震海。

行转之间,手中斧钺动如雷霆,电走银蛇!

李治淡淡地点头,捻了一捻手指,转头问着身边年幼的李弘。

“弘儿,你看如何?”

“甚好,只是……”

小小年岁的李弘看了一眼四方兵列,却摇头道:

“青龙镇天,白虎伏地,玄武攻势如水渗之无声,可朱雀……”

他侧着小脑袋,却犹豫半晌才道:

“却无有侵略如火之威势。”

李治点头,再问:

“那依弘儿之见,为何?”

“但行兵军心不稳者,将无信也;军气不振者,将无德也;军令不灵者,将无威也……弘儿觉得这朱雀一列军心军气其势不弱,唯乏其灵,故多因其将无威,威者,则方能行令即至。”

李治点头,莞尔道:

“弘儿果有进益……那你要不要试一试亲自引兵领将?”

李弘早就存了这念想于心只不敢言,如今听得李治此言自是欢喜不胜。

但他亦知自己年幼,虽有国储之名加身,却未必便能驾驭得了这数千金吾卫,于是便笑道:

“父皇,弘儿年幼……”

“凡事尽须一试,方能知其成败。”

李治含笑道。

得了父亲的鼓励,李弘自便振奋精神,抱了自己小剑来,好好儿系在腰间,一紧腰带,便神气活现,连跑带跳地下了台阶。

一侧立侍的德安眼瞅着李弘踌躇满志的小小背影,不免有些犹豫地问李治:

“主上,这对太子殿下会不会有些难为了?整军演武,太子殿下年纪尚幼,是不是还早了些?”

“不早。”

李治摇头淡道:

“所谓治军,其实也是与治家治民治国治世一般的道理,说到底都是治的人,治的人心。万变不离其宗,这孩子已知治国治民之理,那治军基本的脉络便可一触而通。唯一不同的是……”

李治停了停,轻道:

“他要学的最难一课,便是如何立威。”

德安心中一凛,不多言语。

正如德安所忧急的一般,李弘一下凤台接了朱雀一列令旗之后,便引得金吾卫诸将一阵侧目。

待他果真拿了令旗立于九百朱雀卫士之前时,那小小的身量与无数彪形大汉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情形,更让所有近侍都捏了一把冷汗。

清和忍不住要开口,却被李治似有所觉地举手制止:

“这一步,他总要开始,别抢了他自学可知的机会。”

清和立时沉默。

于是凤台之下,就见一个珠堆玉砌眉清目秀,粉嘟嘟惹人怜爱的软软小娃儿,与一群朱甲金盔,一身肃杀之气的金戈大军对视,良久。

终于,李弘软嫩嫩似乎还带着些儿奶气的童声响了起来:

“朱雀诸卫听令!”

声音很稳,清和得意刚想夸一句,却见李治微叹一声,目光中流露一丝憾意。

虽则他脸上仍淡淡地,但清和心中已如火浪般翻滚起来。

原因无他,他虽与德瑞安一般都侍于帝后之侧,可论起来自李弘出世后,他与明和却伴李弘更多些,自然也对这位小主人更是疼爱得多些。

于是他提心吊胆往场中一瞧……

果然,那些兵士虽也齐声应喝,可那气势,那声音,那样动作,却还远不若方才那掌旗将官令行进止之态。

甚至列中有几个兵士,平素也与李弘熟悉的,此时脸上都露出有些好笑又有些忧心的神情来。

这些混帐东西!平日里太子殿下待他们千好万好的,今日竟至如此……

清和在心中暗骂着急,当着李治面儿又不好说出口——毕竟他是臣侍,若开口替李弘说了这些话,岂非是要让李治一发觉得李弘此番却是大失利?

虽则李治疼爱李弘人尽皆知,可毕竟李弘身为国储,不能这般丢了脸面,他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眼珠儿一转,却道:

“主上,太子殿下此举却有些莽撞了是不?总是主上在侧,要行令也得先宣主上帝令以镇军心啊!太莽撞了太莽撞了……”

李治侧他一眼却道:

“朕不帮他,因为朕若帮了他便是让他赖着了。可朕却没说过不允你们帮他的话儿……须知天子之名亦得万民齐呼方成真……”

德安闻言微微一怔,偷偷瞄了李治一眼,便转头去,欲笑却强忍。

清和则长舒一口气,可又苦恼道:

“可主上若不相助,太子殿下还能找谁相助呢?元舅公么?他可正忙着……何况论文政元舅公其材伟也,论武功……他老人家可比不过主上……

这四相神卫可是主上您多年亲手调教出来的,虽比不得那另外几支神卫英武非凡,可也非元舅公可以轻易驱使的啊……

嗯,算来算去,大唐朝中虽有好些理兵治军的强将,可都在边疆……而且便是他们出面,这些人平素可都是天子亲兵,未必能服他们的管。

总不能去烦英国公罢?

他老人家眼下倒是在京中,可昨日一回来,便着主上之令去制定与新罗议盟之约的事了,怕是忙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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