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一零七(1 / 2)
媚娘坐在殿前,看着殿前盛开着的牡丹。
她本在孕中,便是懒梳散理的人了。何况眼下这等情状?自是更加不事梳妆。李治便立在远远地,仰头看着她,剪夜之瞳,却满是盛不下的心疼与怜惜,不忍与温柔。
那样的目光,那样的神情,偏偏是这样的男子……普通女子只消看上一眼,便是要连心与骨一并被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神情给蚀了,融了的。
可她看不见——因为他有意立得离她很远很远,他不能叫她瞧见这样的他。因为他知道,一朝让她看到这样的他,她是会明白一切的。至那时,便是前功尽弃。
于是,闭目一叹,他转身,欲离,却犹豫着停步,转身,再看她一眼,恋恋不舍,又痛悔不止,再转身,闭目,终究徐徐起步而行。
“主上,其实您若果要娘娘狠下心,比起让她为了张乳娘的事情如此伤怀,却有更好的办法。那……武氏母女……可还在咱们手里……”德安低声道。
李治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淡淡道:
“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为了媚娘好,朕必然是要让你立时便无复身之地的。”他转头,看着前方。
“主上误会了,德安无论如何也不会要让主上真的去……”德安急了,他切切道:“德安的意思,只是想着若能借些势,让娘娘以为……”
“有些事,于媚娘也好,于朕也罢,都是万万不可拿来利用的。明白么?”李治表情冰冷:“朕如此待媚娘,是为了叫她能改一改那般看似强硬实则太过柔仁的性子,却不是为了让她变成一个断情绝义,无心无念的冷血之人……何况,朕可以在任何事上负媚娘——只要是为了她好,只要是为了她的将来能好。
可若是在这等事上,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儿的流言……那也是朕绝对不能也不屑去做的。明白么?”
德安嚅嚅而谢罪。
李治深吸口气,闭目,复睁,继续大步向前走,好一会儿才轻道:
“李绩方面,可有什么消息了?”
“回主上,英国公日前传来消息,说薛将军果然如主上所料,人尚未入军中,便屡立奇功,这于军中已是立稳了一只脚了。只是英国公说虽则军中以功论大,可到底也是难免有些人看他不顺眼的,自然明里暗里的,准备了好些手段在等着他。所以特特请了密令出来,预备着一朝若是薛将军去到那里受了太大的苦,便要相助一二的。且请主上安心,更谢了主上赐下这等大将与他调使呢!”
德安欣慰道。
李治却皱眉道:
“流星快马,六百里加急,传旨李绩——记得一定要赶在仁贵前面去报与李绩,叫他务必不得插手那些事。无论是他们多么刁难都好,除非仁贵有性命之忧,否则断然不可出手。”
德安一怔,旋即了然:
“主上这是想……让薛将军也多多受些磨练?”
“他将来,可不止是个前方冲杀陷阵的将军这般简单。”
李治负着手,一脚踏出门阶外,低声道:
“他的将来注定是要成为我大唐军中一虎——既然是百兽之王,自然除了要有打仗的本事,还得有御人的能耐。让他多磨磨,不是什么坏事。”
一边儿说,他一边儿将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忍不住低咳了一声。
德安急忙叫人传了玉辂前来,与李治坐着,却被李治制止:
“不必,每常里听着孙道长说,朕这病之所以好不得,起由便是朕自小就是太过娇养,所以落下的底子软弱。多受些累,反而能强身健体。朕走走便好。”
李治如此一言,德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叫一边侍衣小监急急取了雪白的狐裘广袖来,与李治套上,系好织金玉坠丝绦道:
“主上,老神仙的话儿是有理的,可眼下天儿还凉着,便是洛阳比长安暖些,您也得保重些身子,万不可就这般轻忽着。”
李治嗯了一声,一边儿将金色广袖边儿滚出来的银毫雪狐绒毛团儿理得顺应了,又道:
“对了,你们去传了素琴与孙道长入内没有?”
“传了。”
“那便好……呆会儿他们一来,你便去取了朕的金龙玉牒来,一人赐了一块儿与他们,自今日起,但有他们需要,便可自行入宫面见媚娘或者是朕,无需再行上疏通报——有他们在,好歹也是能让媚娘早一点儿从这样的痛中走出来……
否则她怀着身子……唉,说来说去,还是朕的不是……若是早些儿想到媚娘会再度有孕,也不会偏偏……”
李治眉间又复阴郁起来。
德安见状,急忙劝道:
“主上这般说,便不是了。正如主上所说,娘娘的性子实在是看似强横实则处处收敛,事事过虑,颇有些没放开了手脚的。
这对娘娘可不是什么好事——眼下后廷之中只有她一位了,还算好的,可前朝那些……
越王妃,纪王妃,韦太妃,燕太妃……
哪一位都不是好收治的人。所以无论如何,主上这也是为了她好。
何况之前主上也没想到娘娘会这般快便再度身怀有孕,不能轻易将这等事与她知晓,实在无奈,不是才瞒着这般久的。
如今因着东幸洛阳,百官跟入,又是薛将军之事,将那位张大人给带了出来,娘娘会问及张乳娘,也是早晚之间的事。所以主上这才设法将日子提了一些……
这是长痛不若短痛的法子,哪里便是主上不是了?”
“她毕竟身怀有孕,这样的痛……”
李治摇头,始终无法原谅自己,最终,也只能闭闭眼,将这些与那其他的痛一并咽下来,接着又肃眉道:
“不过你说到了那些女人,朕倒是不得不提醒你了——”
李治停下脚步,正色看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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