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无罪,怀璧其罪四十(1 / 2)
是夜。
立政殿。
寝殿之内。
媚娘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纸笔,突然间,她开始拿起笔来,一笔一笔地记着什么。
李治坐在一边,轻轻地搂着她的肩,目光微湿,劝道:
“你身体还没好……
歇着罢……”
“一点儿泻药而已……
又能奈我何?
又能奈我的孩子如何?”
媚娘轻轻地道,一字一句,皆如冰珠蹦出。
李治无语,也只能由得她去。
慢慢地,她在纸上书写着:
永徽二年,元月初八,胎讯初报,晨起,辰时三刻,万春殿送来锦绣团扇,太医验,上有脐香;午时四刻,御膳房送来固元糕,瑞安验,内掺五行草,经证,凝云阁宫侍某,于送糕之前,曾窃入御膳房中,其携有五行草;酉时一刻,立政殿侧廊下立,忽天降一巨大冰锥,险些砸伤,经查,见冰锥之上有明显损伤,显为人致,暗证后乃为承香殿小监某所为,戌时正,夜间补汤待进服时,文娘验汤中有毒蝎一只,幸已死,且药汤性与毒蝎相克,已解其毒,固服而无事,经查,为安仁殿某侍所为……
一笔一笔,一画一画,媚娘都在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在写,而李治坐在一边,也在用着全身的力气去克制,克制自己那股现在就想大声呼喝,传人入内,立时将这些女人一一推出午门斩首示众的冲动……
他全身都在颤抖: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媚娘大大小小,竟然遭受了这些事!
足足半个时辰,媚娘才放下笔,高高地抬起头。
她的眉目间,竟是冰冷一片。
李治不语,轻轻地拿起那张以蝇头小楷写得密密麻麻的巨大宣纸,仔细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最后,他长出口气,默默地看了一眼媚娘,良久才轻轻道:
“是我对不起你……
说好要保护好,你跟孩子……
是我对不起你……”
言至此,他的目光中,已然隐隐有了泪意。
媚娘摇头,半晌才轻轻道: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一直都逃避着……
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看着那张纸上,数百次的相谋,轻轻而淡然地道:
“是我自己的问题……”
一边儿说,她一边儿提起红笔,在旁边写下一行字:
胸怀宽大,却终是步步相逼,分毫必争,方得安稳度日。
……
次日。
晨起。
媚娘醒时,只听见殿外一片鸟语欢鸣之声。
她懒懒起身,轻轻唤道:
“文娘……”
立时,一个一身鹅黄衣裳挽望仙髻,眉目细长清秀的女子,匆匆奔入,与另外一个穿着绯红衣衫,梳着丫髻(这里的可不是丫鬟,而是一种发型的意思,是未嫁的女子梳的发型,而且在唐时宫中多为侍女所梳。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丫鬟……也就是说,丫鬟一词,本来是指唐宫侍女梳的丫髻,也就是同音字的发型的形变而已)的少女各分左右,将纱帐撩起,以金丝流苏仔细绑得结实。
文娘这才上前一步,急声轻道:
“姐姐怎么醒得这般早?
昨夜可是许晚才睡下,又是……”
她住了口。
媚娘却不答话,只是扫了一遍榻前小几,然后轻问道:
“那张纸呢?”
“姐姐是说……”
文娘看着媚娘点头,这才道:
“一大朝早的时候,主上去上朝,便袖走了。”
媚娘垂首,沉默,半晌才轻轻道:
“你去告诉瑞安,叫他今日里去治郎那边儿,复抄了一份来。明白么?”
文娘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什么好,再欲说时,媚娘却又道:
“还有……
红绡是不是来过了?”
文娘点头,轻轻道:
“昨夜里,跪在后门哭了好久……
她也是无心。”
“我没有要怪她的意思,你去找个咱们殿下的人,最好是与她形态相似的,换上与她昨夜来时穿着的一般无二的衣衫,在万春殿周边儿转上几日,明白么?”
文娘立时会意,下去安排。
媚娘又对那一身绯红衣衫的玉如道:
“玉如,你身上的功夫好,能不能上得万春殿顶?”
?玉如立时点头道:
“若是夜里,自然无事,可若是白日……”
媚娘点头:
“正是要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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