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渐逝,玉兔初升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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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辛劳一日,太宗又服了药,安睡下了,诸臣便皆告退下,只有李治还侍奉在太宗床前。

然不多时,太宗便又清醒,看了看周围才道:

“都走啦?”

李治点头道:

“诸位大臣们,已然各自回其所居了。”

太宗这才长出口气,由着李治慢慢扶起半身倚在床头,才苦笑道:

“这一次,父皇的性命,却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及时察觉他所计划,派了德奖去……只怕父皇此次,不死也要重伤了。

唉……

看来父皇真的是老啦……以前呀,一直都是稚奴被父皇抱在怀中,护着疼着……

想不到这一朝之间,被保护的,便成父皇了。而父皇的稚奴——

也终究长大啦!会保护人啦!”

李治却含泪道:“父皇哪里老?再莫说此等言语。”

太宗含笑不语,李治又抹了泪,问道:

“父皇,荆王如此,显然是不能留他了。可恨他不知从何处得了这般的奸狡计策,竟然事先知道让那些刺客在身上纹了高丽刺青……咱们便是想治了他,也难寻证据。”

太宗点头道:

“看来你六叔是又找着什么高人啦!父皇是见过那几个刺客的,只怕不是如你所想,纹了刺青这么简单……

只怕他们当真便是高丽人。咱们这一查,便再查不到他身上了。”

李治恼怒道:“那咱们便由了他去?”

太宗冷冷一笑:“先让他寝食难安几日罢!只待父皇身子调好了,便一并与他发作!他若想自寻死路,当真是容易得紧!

再者,说起来,他也算办了好事一件,如此一来,父皇便有理由,可雪高丽之耻了……

父皇这一生,南征北战,还从未想到竟被小小一城困囿至斯……

稚奴啊,你说父皇这一战,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李治看了看太宗,才长叹道:

“父皇,稚奴虽略通军政之事,可终究不及诸臣啊!”

太宗乃道:“你的意思,是父皇当去问问诸臣?罢了罢!

现下这朝中百官,良相贤相甚多,可是有哪个敢于在父皇不免暴躁的时候,站出来,说句让父皇听得进去的话的?

也不过就是刘洎马周了。

可刘洎那般性子,父皇当真是不喜。马周呢,这些年也身体渐渐不安,父皇也不忍再让他心生烦乱之事……

唉……可惜那魏征……

不过也不能算可惜,他便是活着,这般阿党之事,也是难容于朝中的!”

李治闻言,便小心道:

“父皇,您言及魏大人之事,倒叫稚奴想起一件事来。”

太宗闻言,便看向他:“什么事?”

“父皇,若是魏大人此刻在世,父皇又不知他阿党之事……这辽东之战,依父皇所见,可能成行?”

太宗闻言一怔,良久才道:“若……如此……

那必然是父皇与这羊鼻子(魏征外号)一番争执难免,不过高丽之战,却未必如此。而且父皇只怕会依了魏征之谏,从他之意才是。”

李治点头:“如此便是了……父皇,稚奴前些日子,在与舅祖父议事之时,也曾提及若魏大人在世,此番之事必不至此之语。

当时舅祖父便叹息,道魏大人一生直谏,看似常常惹得父皇不喜,其实却是最受父皇怜爱的。是故朝中诸臣,皆欲效而仿之。

然而朝中诸臣说到底,皆不若魏大人这般奇才,是故也只得东施效颦罢了。正因如此,这魏大人才会在薨后落了个阿党、卖名求直的声名……

只因但有效而仿之之心,便必生取而代之之意。若不得取代,自然毁之心切。”

太宗当下,便是一怔。

良久,他才喃喃自语道:

“效而仿之,取而代之……?”

半晌,太宗的目中,慢慢溢出了泪水,轻轻地道:

“稚奴,父皇……终究是又做错了一件事……明明你母后都交待好了……”

李治黯然,只是轻轻地握紧了太宗之手。

次日,太宗下表,悔诏己不听众臣之谏,执行高丽之事,又着道:

“郑国公魏征,一生直谏,如朕正衣冠之宝镜。然朕日前竟因些微流言,终疑之,当大罪。若魏卿安在,则再不使朕有此行也。”

又立命驰驿至昭陵下宫中祭祀诸职,着复立制碑,以少牢之礼祭之,以慰其灵,更着引魏征妻儿至行所在,赏赐有加,安抚多尝,更复其清名。

众臣闻之,皆慨叹不止,唯刘洎微有不以为然之色。

……

十月初九。

太宗驾返洛阳宫中,接着,便又再因伤势一路反复,而高烧昏迷。

太子李治乃再不离太宗片刻守之。

幸得孙思邈医术如神,一番药汤针治之后,入夜时分,太宗便烧退安眠如常。太子李治如此才松了口气,自归侧配殿内,更换衣物。

甫一入殿,便见瑞安守在殿内,巴巴儿地看着,神情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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