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轮回(下)(2 / 2)
心中如是想,徐磊的口中却是“夫妻一体,有什么事情说开了就算了。但是,日后须得善待李家母女,也不可再欺瞒夫君,做此背夫之举。”
“妾身再也不敢了。”
化涕为笑,于氏恭敬的伺候起了徐磊用饭,殷勤的劝着酒,甚至陪着徐磊喝上几杯。
毕竟是老夫老妻,说开了,气氛也就不再似刚才那般的冰冷。追忆那些幸福的过往,甚至是儿时的一些趣事,夫妻二人边吃边聊,良久之后,这一壶酒就饮尽了,于氏又端上来一壶,为徐磊和她自己斟满,看着徐磊一口饮尽,而她却并没有喝下去。
“娘子为何不喝,可是醉了?”
见徐磊有此一问,于氏理了理鬓角,随即浅笑道:“夫君若是回答妾身一个问题,妾身就依了夫君,满饮此杯。”
“那可是要喝两杯啊。”
“妾身认罚。”
“你问吧。”
得到了徐磊的认可,于氏坐直了身子,正色向徐磊问道:“夫君能告诉妾身,当年在四明山山,李叔父是怎么被俘的吗?”
“你说什么?!”
李荣被俘,这是潜藏在徐磊心中多年的秘密,当初他毫不犹豫的出卖了李荣,以当时的乱象绝少有人看到,但此间被于氏道出,徐磊腹中的酒液登时就化作了汗水,整个人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然而,刚刚站起身来,徐磊的腹部一阵绞痛,登时便重新坐了下去。椅子被越来越沉重的身体带倒,整个人也随之摔倒在地上。
“既然夫君不愿回答这个问题,那么夫君可不可以告诉妾身,妾身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被谁杀的吗?”
两行清泪划过白皙的面颊,于氏没有等徐磊的回答,便继续问道:“这个夫君不想说,那妾身的母亲、兄弟是被谁袭击的?”
“明军马上就要入城了,夫君是打算用怀中的绳索勒死妾身这个罪妇,还是用毒药毒死妾身这个于家硕果仅存的余孽?!”说到这里,于氏已然泣不成声,整个人坐倒在了地上,仿佛刚刚的质问已经抽空了她全身的气力。
“谁告诉你的?”
腹中的绞痛愈演愈烈,徐磊咬紧了牙关,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挤出了这么几个字来。
他的岳父于奋起,去岁从四明湖逃亡,路上遭到了明军追兵的袭击,受了伤,后来为防李家母女被于奋起揭发,徐磊干脆在夜里了结其人的性命;于奋起死后,过了半年于家才偷偷摸摸的捡了骨头,准备全家回乡隐居,因为同样的原因,徐磊指使他的亲信,即前去护送的刘大在半路将这一家人杀害,以绝后患;至于于氏本人,怀中从书房里拿来的那条准备了良久的绳索,就是答案!
徐磊的回答等同于默认了这一切,于氏险些昏倒在地,可也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替于氏做出了回答。
“她当然不可能知道,但你却也瞒不了所有人。”
里屋的柜子打开,一个家丁服色的汉子走了出来。徐磊认识他,这个汉子是永历六年下半年时卖身投入他府中的家奴,姓余名则成。平日里就在外院打扫,厨房那边的那些搬搬抗抗的工作也会干,还算是任劳任怨,可此间居然出现在了这里,徐磊登时便明白了一切。
豆大的汗珠子不断的摔落在地上,腹中的绞痛已经让他说不出来话了。那汉子平日里见谁都是带着的那几分的笑意已经彻底不见了,一张脸冷冰冰的就像活死人一样,不过这却并不妨碍他确认徐磊的心中所想。
“某,姓于名力,表字则成,乃是会稽郡王府军情司在杭州的总负责人,曾有幸担任过大王的亲兵……”
陈文当年在天台山上的三个少年亲兵,混的最好的自然是杨开,如今已经是浙江沿海巡航水师的指挥官,于朝廷那里也是总兵管挂平波将军印的身份;张俊跟随陈文最久,如今在监察司任职;而这个于力则是军情司在杭州这座军情司实力只有南京才能媲美的城市的潜伏人员首领。
永历六年,由于王升被陈锦调到督标营,于力不得不从去衢州撤回,而后便转到了杭州,负责这里的情报搜集工作。
有句话叫灯下黑,徐磊是提标营的军官,他的叔叔更是田雄的亲信,以此作为据点根本不会有人怀疑。而那些平日里来送菜的小贩,甚至是徐家两年前换的厨子,都是军情司杭州站的成员,尤其是他们从来不从此间获取消息,自是任谁也想不到的。
“大王说过,像你这样的人渣,比之王升那个狗贼还要令人不齿,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到我江浙王师这个光荣的集体之中。所以,大王要我来送你一程,如今的结果,也算得上是天道好还了,不是吗?”
此时此刻,徐磊的意识随着疼痛的加剧已经越来越模糊了起来。于力说完了这番话就不再理会他,转而向那在闺中时与其同姓的徐于氏问道:“需要我帮你再给他一刀吗?”
妇人早已瘫软在地上,听到这话,才缓缓的回道:“不必了,多谢将军助妾身报这父兄血仇,剩下的事情妾身自己可以完成。”
徐磊已经必死无疑了,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于力点了点头,随即大步走出了房间,甚至在出门的时候更是将房门重新关好,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屋子里就剩下了夫妻二人,瘫软在地的妇人在徐磊日渐衰微的呼吸中竭力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前,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徐磊,一把将那个掺着毒药的酒壶抄在手中,直接嘴对嘴的将剩下的酒液尽数灌进了口中。
酒壶脱手,摔碎在地上,妇人也随之倒地。片刻之后,疼痛感袭来,已经挪到了徐磊身旁的于氏伸出手摸了摸已经没有了呼吸的丈夫的脸上,泪水涌出。
“你知道吗,从小我就喜欢你,就想要嫁给你,后来我如愿了,可是你眼里只有那个贱人。当时,我以为只要把那个贱人踩到泥里面你的目光就能永远停留在我的身上。但是到了我的父母兄弟皆死于你手的时候,我才知道你的眼里有的不是那个贱人,也不是我,有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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