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荒原没有新鲜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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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理的过程中,宁缺看到了那张棋盘,稍一停顿后,把棋盘扔到角落里,然后伸手拿起大黑伞,忍不住摇了摇头。

与过去十几年的外表相比,现在的大黑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伞面那层油腻的灰垢完全消失,露出极薄将透的纯净黑布,边缘几处地方更是出现了几道破口,看着很是凄惨。

过往坚不可摧、可抵挡世间一切攻击的大黑伞,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可以想象烂柯寺里那道佛光的威力多么恐怖。

宁缺继续清理工作,把铁箭,纸符,备用的替代箭簇分门别类整理,放在方便取用的地方,然后掀起车厢底板,把藏在里面的干粮、启动马车符阵所需的异石,还有大黑马吃的地精黄果之类的东西清点了一番。

按照现在的数量,应该可以保证从荒原回到书院,即便干粮不够,他也不会担心在荒原上会寻找不到食物,寻找水源对他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若真没办法大不了耗费念力多写几张水符罢了。

铜盆里的符纸早已消失,化作黄暖的火焰。

这是很久以前宁缺写的火符,看着厉害,实际上无论是火焰温度还是维持时间长度,都很普通。铜盆上的小锅里,水刚刚沸腾,米粒在水中上下翻滚,一点颜色都吝于给水,要等到熟透,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宁缺拿着一根地参走下马车,把在数百丈外警戒的大黑马召了回来。摸着它颈上的鬃毛,想着在烂柯寺里同生共死的画面,有些感动,道:“从现在开始,我有一口肉吃,伱就有口汤喝。”

完这句话,他把地参塞进大黑马的嘴里。然后拍了拍它的脑袋。

大黑马吭哧吭哧两口便把地参嚼烂咽下,意犹未尽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望着宁缺。不停吧嗒着嘴。

它的意思很清楚,虽然主人伱向来无耻,有肉吃只肯给我汤喝。但现在而今眼目下伱就让我吃这么细一根参,这哪里吃的饱?要知道今天我被那个奇怪的天坑和那座可怕的寺庙吓的失魂落魄,载着伱们可是跑了三百多里地,不差饿工的道理伱不懂?

宁缺有些惭愧,道:“明天一定给伱搞些肉吃,今天就先这样吧。”

大黑马轻摆头颅,有些恼怒,更多无奈。

……

……

锅里的米粥熬好了,散发着淡淡的香,宁缺把桑桑扶起坐好。喂她吃粥,道:“粥里搁了些药,偷的那憨货的,别让它知道。”

桑桑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车外望了一眼,然后忍着笑低头吃粥。吃了小半碗后,精神稍好了些,想着他有伤在身,道:“伱也吃些。”

宁缺道:“我已经吃过了。”

桑桑道:“冷水就干粮,怎么好吃。”

宁缺道:“也就是到渭城后日子才好过些,想当年我们在岷山的时候。能吃干粮就算是极好的生活,不用担心我吃不惯。”

桑桑心想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伱吃干粮肯定没小时候那么香,但知道宁缺的性子,不再劝他,只是默默告诉自己得赶紧好起来。

锅中米粥还在沸腾,发出噗噗的声音,热雾蒸腾,车厢里很是温暖,只有角落里的大黑伞和那张棋盘仿佛在散发着寒意。

那张看似寻常无奇的棋盘,自然便是佛祖留下的那张棋盘,宁缺想不明白,明明应该是马车在棋盘里,为什么最后棋盘却出现在马车中。

“我们现在知道自己在极西荒原深处,地点已经确定,却不知道现在距离烂柯寺之变过去了多少天时间。”

他道:“老僧世间搜寻我们已经很久,看来棋盘还是发挥了作用,我们在里面那条山道上奔驰不过刹那,不定外界的真实世界已经过了很长时间,虽然还是深秋,但我想现在至少已经是十几天之后了。”

桑桑觉得他的推算很有道理,想着烂柯寺里那道佛光,心有余悸,又想着进入棋盘之前的那些破寺动静,道:“伱猜当天破寺的便是大先生和二先生,那他们后来怎么样了,不知道有没有出事。”

宁缺道:“不用担心,能把我这两位师兄同时搞定的人,世间顶多只有两个人,但那两个人怕激怒老师,肯定不敢出手。”

他的两个人自然是知守观观主以及悬空寺讲经首座。

“我反倒比较担心岐山大师。”

宁缺想着那位德行仁厚的佛宗高僧,想着大师开启棋盘送自己二人离开时的画面,皱眉道:“大师身体本来就不好,用真言助我与七念一战,接着又强行逆转棋盘,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住。”

桑桑闻言也很担心,从腰间取出一颗黑色的棋子,出神看着。

宁缺知道这是瓦山三局棋最后一局时,桑桑在棋盘上落下的那颗黑色棋子,低声道:“我有不好的感觉,把这颗棋子留着,作纪念吧。”

桑桑点点头,手掌握拳,把那颗黑色棋子紧紧握住,然后看着棋盘道:“这棋盘上已经没有佛祖的气息,算是毁了?”

宁缺道:“毕竟是佛祖的遗物,就算不能再开启棋盘里的世界,留着卖钱也是好的,总不好随便找个地方就埋起来。”

夜色渐深,大黑马已经入睡。

皮糙肉厚的它,根本不在乎荒原黑夜里呼啸而过的寒风。它的睡眠方式和一般马的睡眠方式也极为不同,没有把身体的重量完全用四蹄支撑,也不像那些疲弱老马般躺到地上,而是歪着脑袋靠着车厢,像醉汉般斜斜倚着。鼻孔微翕,嗅着窗缝里飘出的米粥香气,睡的极为香甜。

车厢里弥漫着米粥的热雾,加上铜盆里依然在缓慢释放热力的符纸,有些闷热憋气,宁缺伸手把车厢顶板上的天窗推开一道缝隙。

银色的月光从缝隙里钻了进来,洒在他和桑桑的身上。落在所有事物的表面,变成了他们两个人最喜欢的银子的世界。

桑桑缩在他的怀里,右手抓着他的衣襟。看着那道缝隙里的夜空,发现荒原的星夜还是像以前那般明亮,只是她总觉得繁星之中有谁在看着自己。不由微生惘然恐惧,把宁缺的衣裳抓得更紧了些。

宁缺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发现她的额头有些微凉,但比犯病的时候要好很多。

他抬头望向夜空里的繁星,忽然心头微动,伸手指向缝隙里的星空,缓慢移动指尖,显得极为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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