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108章 遗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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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鲁瓦离开房间的时候,努瓦基耶望了瓦琅蒂娜一眼,目光中带着一种狡黠而又意味深长的神情。姑娘懂得这一眼的意思,维尔福也很清楚,因为这时他脸色阴深,双眉皱紧。他拉过一张椅子,在瘫痪老人的房间坐下等公证人来。努瓦基耶毫无表情地看着他找椅子坐下,但又用眼角叮嘱瓦琅蒂娜不用害怕,叫她也留下来。三刻钟后,老仆人带着公证人来到房间。

“先生,”维尔福在寒暄以后说道,“请您来的是这一位努瓦基耶·维尔福先生,他全身瘫痪,四肢不能活动,也不能说话,只是我们才勉强能够支离破碎地懂得他的一些意思。”

努瓦基耶向瓦琅蒂娜递了一个眼色,这一眼是这样严肃和这样迫切,瓦琅蒂娜只得立即说:“我本人,先生,完全可以理解我祖父的意思。”

“一点不错,”巴鲁瓦接着说,“完全可以听懂,绝对不会有错,刚才在路上我已经向先生说过了。”

“对不起,先生,还有您,小姐,”公证人向维尔福和瓦琅蒂娜说道,“本案的情况是,公职人员不可轻率处理,否则必须承担危险的责任。为使公证有效,首先必须做到公证人确信自己已经忠实地解释了委托人的意愿。而现在,鉴于委托人不能说话,我不能确信他的可否,而且鉴于他丧失语言能力,他的意愿或憎恶的原由也不能向我明确证明,因此,我的效劳不仅没有意义,而且也不合法。”公证人迈了一步准备告辞。检察官嘴上露出一丝几乎察觉不出的得意的微笑。努瓦基耶带着极其忧伤的神情望了瓦琅蒂娜一眼,于是瓦琅蒂娜走上前去把公证人拦住。

“先生,”她说道,“我和我祖父交谈的语言是很容易掌握的,既然我能理解,我也可以帮助您在几分钟之内掌握。请问,先生,怎样才能使您的职业道德白璧无瑕呢?”

“为使公证有效,小姐,”公证人回答说道,“务必做到对委托人的可与否确信无疑。身患疾病的人立嘱可以公证,但神志必须清醒健康。”

“很好,先生!通过两种示意动作,您即可确信我祖父的神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候这样健全。努瓦基耶先生虽然失去了说话和行动的能力,但是他能以闭拢双眼表示赞同,以连续数次眨眼表示不同意。您掌握这些情况就足可同努瓦基耶先生交谈,请不妨试试。”

老人那双已经湿润的眼睛这时向瓦琅蒂娜投去的目光是如此温存和感激,连公证人本人看了也一目了然。

“您已经听到,并且懂得您的孙女刚才说的话了吗,先生?”公证人问道。

努瓦基耶慢慢合上双眼,过了一会儿又重新睁开。

“您同意她的话吗?也就是说,她说的示意动作的确是您以此来表达您的思想?”

“是的。”老人示意说道。

“是您要见我吗?”

“是的。”

“为您立嘱作公证吗?”

“是的。”

“假如不为您立嘱办公证我即告辞,您是不同意的吧?”

瘫痪病人急忙连连眨眼。

“怎么样,先生,您现在明白了吧?”姑娘问道,“您可以做到心安理得了吧?”

但不等公证人回答,维尔福就把他拉到一边。“先生,”维尔福说道,“您是否认为,一个人像努瓦基耶·维尔福先生那样在肉体上经受如此可怕的打击,但在神志上不会有任何重大损害?”

“这一点我倒并不担心,先生,”公证人回答说,“我是在考虑怎样才能了解他的思想,然后进行必要的讯问。”

“您也看到了吧,这是不可能的。”维尔福说。

瓦琅蒂娜和老人都听到了这段话,努瓦基耶紧紧望着瓦琅蒂娜,目光凝滞而坚定,显然,这是在叫瓦琅蒂娜出来反驳。

“先生,”瓦琅蒂娜说道,“请不必为此担心。了解我祖父的思想不论多么困难,或者更确切地说,不论您觉得多么困难,我可以给您解释,帮助您消除一切疑虑。我和努瓦基耶先生这样相处已有6年,您可以问他本人,6年来他可曾有过某种想法由于我没有领会而深藏于他的心头?”

“没有。”老人示意道。

“我们可以试试。”公证人说,“您是否同意小姐作您的传话人?”

瘫痪病人表示他同意。“好,那么,先生,您请我来有什么事?您准备公证什么文书?”

瓦琅蒂娜开始念字母表,一直念到T。一听到这个字母,努瓦基耶的富有表情的眼光立即叫姑娘停下。

“先生的意思是字母T,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请稍等,”瓦琅蒂娜说道,然后,她朝她的祖父转过身去,“Ta……猼e……”

老人听到第二组字母就让姑娘停下。于是瓦琅蒂娜拿起词典,在公证人双目密切注视下,打开字典一页一页翻过去。

“Testament(遗嘱)。”努瓦基耶的目光示意姑娘的手指就在这个词上停下,从而说明了意思。

“遗嘱!”公证人喊道,“事情非常清楚了,先生要立嘱。”

“是的。”努瓦基耶接连示意道。

“这实在太妙了,先生,您不得不承认。”公证人对惊诧不已的维尔福说。

“是的,”维尔福说道,“更妙的恐怕是这遗嘱了,因为,无论怎样,我总觉得如果没有我女儿的巧妙提示,这遗嘱便不可能逐条逐句地写下来。然而瓦琅蒂娜与遗嘱内容关系可能过于密切,由她来解释努瓦基耶·维尔福模糊不清的意愿恐怕不尽合适。”

“不,不!”瘫痪病人示意道。

“什么!”维尔福先生说,“瓦琅蒂娜与您的遗嘱内容无关?”

“无关。”努瓦基耶先生示意道。

“先生,”公证人说道,这件事已引起他极大兴趣,打算日后在社交界可以拿这奇妙故事的每一个细节炫耀一番,“先生,刚才我还以为不可能的事,现在我倒觉得是很容易做到的。这份遗嘱纯属秘密立嘱,按法律规定,只要在七位证人面前宣读,并当全体证人面,立嘱人表示认可,公证人给以密封,遗嘱即为有效。至于立嘱所需的时间,也就比一般立嘱稍长一些而已。遗嘱开头部分的格式是固定的,总是那么几句话,至于具体内容,大部分可以按照立嘱人的财产状况确定,也可由您提供情况,因为您曾管理过这些财产,当然是了解的。但是,为使遗嘱不引起异议,我们应使之具备完整无缺的公证性,不妨打破常规,我请一位同行来协助我,遗嘱将由我们两人按立嘱人口授共同拟就。您觉得这样可以了吗,先生?”公证人接着问老人。

“可以。”努瓦基耶示意说,他的意思已被人理解,显得很高兴。

“他想干什么?”维尔福暗暗自问,他官位显赫,不得不有所克制,而且他也猜不透父亲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转身吩咐把现在这位公证人推荐的同行请来,但是巴鲁瓦已经听到要请人,而且猜测到主人的心思,所以早就去请人了。于是,检察官吩咐请夫人过来。一刻钟后,所有的人都来到瘫痪老人的房间,第二位公证人也已赶到。两位公证人仅交换了几句话就取得一致意见。公证人先向努瓦基耶读一份泛泛其谈的,没有什么具体内容的遗嘱格式,然后,可以说是为了测试一下立嘱人的神志如何,第一位公证人朝努瓦基耶转过身去对他说:“立嘱的时候,先生,都要说明受益人是谁。”

“是的。”努瓦基耶示意道。

“您是否知道您的财产总数有多少?”

“知道。”

“我来给您报几个逐渐增加的数字,当我念的数字,您认为与您财产总数相符,您就示意我停下。”

“好的。”

这一问一答显得非常庄严,而且,精神与物质之间的斗争可能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明显可见。这种景象当然不因为我们想说是雄伟壮丽而就是雄伟壮丽了,但它至少是非常奇特的。大家都围着老维尔福,第二位公证人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准备笔录,第一位公证人则站在老人面前进行提问。

“您的财产超过30万法郎,是不是?”他问道。

努瓦基耶示意是这样。

“您拥有40万法郎?”公证人问。

努瓦基耶没有任何表情。

“50万?”

“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60万?70万?80万?90万?”

努瓦基耶示意是的。

“您拥有90万法郎?”

“是的。”

“是不动产吗?”公证人问道。

努瓦基耶表示不是。

“是证券?”

努瓦基耶示意是的。

“证券都在您自己手中吗?”

努瓦基耶朝巴鲁瓦望了一眼,老仆人立即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一只小盒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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