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2章 第三次发病(1)(1 / 2)
长时间来长老一直为这宝藏而凝思,现在可用以确保他爱如亲子的唐泰斯今后的幸福了,于是在法利亚看来,宝藏价值倍增。每天他都在没完没了地谈那些宝物的数目,絮絮叨叨地向唐泰斯说明,在当今这个时代,一个人有了1300—1400万的巨产,可以如何如何的为他友人造福。然而唐泰斯的脸却阴沉起来。因为他早已立下的报复的誓言又在他脑际泛起,他所想的则是在当今这个时代,一个人有了1300万或1400万的巨产,可以如何打击他的敌人。
长老不知道基督山岛在什么地方,但唐泰斯却知道,以前他常常从岛前经过,它离皮亚诺扎岛25海里,在科西嘉岛和厄尔巴岛之间,他还来这里停泊过一次。从古至今这是个无人居住的荒岛,其实是一块近似圆锥体的巨大岩石,好像是在某次天崩地裂的时候,火山爆发把它从渊底掀到海面上来似的。唐泰斯画了一张岛的地图给法利亚看,法利亚帮唐泰斯出主意,采用什么方法找那宝藏。但是唐泰斯远不如老者那样热情,更不如他那样有信心。当然唐泰斯现在完全相信法利亚没有疯,而且长老作出了别人嗤之为发疯的发现,他这样别具慧眼使唐泰斯加倍钦佩。但是,就说是以前确实有此宝藏,唐泰斯觉得现在不见得还在,他虽然不认为这是海市蜃楼,可总觉得宝藏已不在那儿了。
然而,命运仿佛刻意剥夺这两个囚徒的最后一线希望,仿佛要他们懂得两人都被判为无期徒刑,一个新的厄运又降临到他们头上。海边的那条走廊早就有倒塌的危险,现在翻修了一次,墙基全部补修了,许多大石块填没了唐泰斯已经堵了一半的地洞。读者还记得,这是长老为预防万一,叫唐泰斯临时堵上的,要不然他们的厄运就更严重了,监狱会发现他们的越狱企图,必然要把他们两人隔离。走廊翻修后,他们两人面前又多了一道比往时更坚固,更无情的大门。
“您看见了吧,”青年对法利亚说道,口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悲忧,“您说我对您一片赤子之心,可是上帝连这份美名也不肯给我。我答应过永远和您相伴,现在我即使想违背自己的诺言也不行了。您和我都得不到那个宝藏,因为我们谁都出不去。不过,您也知道,我的朋友,我真正的宝藏不在基督山阴沉的岩石之下,而在于我能见到您,在于我们每天在看守过来之后可以一起生活五六个钟头。我的宝藏就是您倾注于我脑中的智慧之光,就是您在我记忆中培植的几门语言,各种各样的哲理因之而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您对各种科学知识了解得极其深透,又能归结为非常清晰的原理,从而您帮助我轻巧地领会掌握,这才是我的宝藏,亲爱的朋友,凭着这一切,您使我变得富足和幸福。您应该相信我,也应该感到自慰。对我而言,这一切比成吨成吨的黄金,整箱整箱的钻石更宝贵。当然,这些金银珠宝并非虚无缥缈,不是那种在早晨看到的在海上飘浮的云彩,好像就是陆地,但走近再看,云彩渐渐变淡变薄,最后消失不见。有您在我身边的时间越长越好,能听到您那娓娓动听的话声,我的身心得到充实,我的心灵得到锤炼,我的肌体得到锻炼,以后一旦自由了,可以大展宏图,震撼人心。从身心到肉体我都得到磨砺,所以绝望虽然在我刚认识您的时候令我失去毅力,但现在已从我身上完全消失,这才是我的财富,一笔十分真确的财富。这一切都是您赐给我的,而且世上所有的帝王,即便是恺撒大帝,也不能从我手里夺走。”
所以,以后的日子对这两位不幸的人来说,虽不是什么幸福的时光,但至少一天又一天过得很快。多少年中法利亚一直对那宝藏保持缄默,但现在一有机会就谈起它。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的右臂和右腿一直麻痹不能动,他也觉得几乎没有什么希望能恢复过来,但他却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年轻的难友能得到解脱或者越狱成功。他担心说不定有一天那张遗嘱会找不到,甚至会丢失,于是要求唐泰斯熟记背出来,唐泰斯也果然能从头至尾背得烂熟了。这样,法利亚把后半张纸销毁,他也就放心了,即使有人找到并拿走前半张,也猜不出真实内容。有几次法利亚一连几个小时都在指点唐泰斯,日后唐泰斯获得自由了肯定会从中受益。一旦获得自由,他应该从自由的那一天,那一时,那一刻起,只想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到基督山去,找一个不致引起任何怀疑的借口独自留下。一到那儿,一旦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就要尽力去找那两个神奇的洞穴,到已经明确的地方去挖掘。所谓明确了的地方,已经说过,就是第二个洞口内最里边的那个角。
这段日子里,时间过得虽不能说飞快,但至少还是可以忍受。我们已经说过,法利亚的手和腿没有恢复过来,但是他的神志已经恢复得非常清楚了,所以除了我们已详述的那些道德教诲之外,他又教导年轻的难友如何做一个耐心而高尚的囚徒,怎样从无所事事中找出事来做。所以他们总是有做不完的事,在法利亚是不想看到自己日益苍老,在唐泰斯则是不愿再回想起几乎已泯灭的往事,现在那已埋入他记忆深处的往事,只是像黑夜中不知何方的遥远灯火一样飘忽而已。光阴荏苒,仿佛生活不曾被厄运打乱,只是在上帝的监护之下,机械地然而又是平静地长流不息。
但是,这样的平静只是外表而已,其实在青年心中,或许同样在老者心中,多少激情被抑制,又有多少叹息被止息,只有在法利亚独自一人的时候,只是在爱德蒙返回自己牢房的时候,激情才得以奔放,叹息才得以吐露。
一天夜里爱德蒙突然惊醒,觉得像是有人在喊他。他睁开眼,竭力在黑暗中张望。他听到在喊他的名字,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个正喊着他名字的凄怆的声音。他从床上起来,额头已急出一阵冷汗,又听了听,不用再迟疑了,这呻吟就来自他难友的黑牢。
“上帝啊,”唐泰斯嘟囔着说,“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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