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荣辱不惊(1 / 2)
“重八哥,小弟现在濠州郭子兴元帅帐下做得个千户,速来投军杀鞑子,有饭吃。”落款却是“弟汤和顿首”。眼见父亲手中发黄的纸张上有这么寥寥数语,字迹潦草,文辞粗鄙的文字。汤业更觉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汤和微微叹息一声后对儿子言道:“你去生一盆火来。”
目下已然是深秋时分,汤业以为父亲年老畏寒,心中不疑有他,快步出房吩咐下人生了一个火盆,端到父亲床前。
待得房中只有父子二人之时,汤和伸手一挥,那泛黄的信纸便即飘飘落下,在火盆中燃烧起来。
眼见得“弟汤和顿首”那潦草的字迹在火中燃烧消逝,化作了青烟一缕,汤业脑中激灵一闪,伸手便向火盆中捞去,火焰灼痛下之下忙不迭的抽回手来,连连跺足埋怨道:“爹,这封书信对咱们汤家意味着什么?您老糊涂了么?没有您的这封信,便没有大明朝的天下。”
汤和眼见儿子如此愚钝,忍不住伸手在床际重重一拍,怒道:“这就是个祸胎,为父将之烧去便是不想让其遗祸子孙。”说到情急之处,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待得咳嗽停歇下来,汤和伸手抓住儿子手掌,郑重其事的言道:“今日之事,你须得忘记,切忌不可和子孙后代提及。你须得明白,没有了徐达,汤和,没有了李善长,刘基,纵然没有了任何一人,只要有了陛下,就会有大明朝的天下。为父已是风烛残年,时日无多。待为父死后,陛下降旨恩准,你等便回老家钟离。子孙后代切不可仗势凌人,横行乡里,切记咱们汤家没有依仗,才是最好的依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信国公汤和不避矢石,忠勇无畏,下西蜀,平江南,战两湖,扬我大明军威于塞外,降鞑虏伯颜帖木儿,实乃朕之肱骨之臣。特赐汤和晋爵东瓯王,谥襄武,长子汤业承袭信国公爵位,扶丧回转故里,钦此。”数月之后,一个宫中宦官在信国公府邸中对着面前一众身穿丧服接旨的汤家男女老幼朗声宣旨。
汤业昔日也曾心中暗自埋怨父亲身为开国元勋,却没有给家中几个儿子谋得一官半职,此时接过旨意后脑中回想起那封多年以前写给当今皇帝陛下,却被父亲亲手烧去的书信上杀鞑子,有饭吃。回想起那些灰飞烟灭的朝中勋戚重臣,回首看了看身后安然无恙,跪地接旨的一众男女老幼,内心之中对于看似糊涂老迈,实则心如明镜,已然辞世的父亲充满感激之情,叩首谢恩之际亲不自禁哽咽道:“微臣汤业,叩谢吾皇陛下圣恩。”
负责传旨的宦官不知汤业心中所想,眼见其接旨之际这般感激涕零之状,心中满意下微笑颔首道:“既是如此,咱家便回宫复命了。”言罢率领几个小宦官离去.
灯火通明的御书房中,白发苍苍的朱元璋细看手中奏折,满是沧桑的面庞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笑意。原来这封奏折来自曹国公李景隆,上面诉说家中人口有限,实在要不了许多田地,故此愿意将昔年陛下赐给其父李文忠,位于老家盱眙的两千亩田地交还朝廷,赐予无地之民。
当今之世,上至勋戚官员,下至黎民,谁不将田地视若性命?眼见李景隆这封奏折,回想起数日之前武定侯郭英也曾上过一封大同小异的奏折,朱元璋心中不禁甚是愉悦,将奏折缓缓放下之际,心中暗自忖道:若是田地尽在尔等家族手中,旁人还要不要吃饭活命?原来他生于乱世,自幼饱尝饥饿之苦。家中父母兄弟皆是生生饿死,见过了太多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故此虽则已然称帝二十余年,但心中依旧十分明白,稳定天下的要害之处便在于吃饭二字。天下平定已久,然南北人口悬殊情形日益凸显,这些年自己之所以不遗余力的将南方多地狭府县迁往山西,河南,河北,用意便在于让更多的百姓有地可耕。李景隆,郭英这般退还耕地的举动,当然甚合自己心意。
“启奏陛下,兵部侍郎齐大人奉昭入宫,现在殿外候旨。”御书房总管薛京尖利的嗓音在书房门外响起。
朱元璋略一思忖间,回想起今日召齐泰入宫所为何事,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浓眉大眼,生就一张国字脸的齐泰在薛京引领下步入御书房来。
朱元璋伸手指了指书桌上那封来自西域帖木儿汗国的书信,淡淡说道:“今日早朝朕见那帖木儿汗国使者,你所见若何?”
虽则早朝之上已然听闻礼部官员朗声诵读这封书信,齐泰还是躬身上前,将书信展开细看,只见上面赫然写道:恭惟大明大皇帝受天明命,统一四海,仁德洪布,恩养庶类,万国欣仰。咸知上天欲平治天下,特命皇帝出膺运数,为亿兆之主。光明广大,昭若天镜,无有远近,咸照临之。臣帖木儿僻在万里之外,恭闻圣德宽大,超越万古。自古所无之福,皇帝皆有之。所未服之国,皇帝皆服之。远方绝域,昏昧之地,皆清明之。老者无不安乐,少者无不长遂,善者无不蒙福,恶者无不知惧。今又特蒙施恩远国,凡商贾之来中国者,使观览都邑、城池,富贵雄壮,如出昏暗之中,忽睹天日,何幸如之!又承敕书恩抚劳问,使站驿相通,道路无壅,远国之人咸得其济。钦仰圣心,如照世之杯,使臣心中豁然光明。臣国中部落,闻兹德音,欢舞感戴。臣无以报恩,惟仰天祝颂圣笀福禄,如天地永永无极。
眼见那隽永的字体,齐泰不禁哑然失笑,躬身奏道:“数月之前东察合台汗国可汗黑的儿火者遣使曾遣使来朝,愿以藩属国臣服我大明,其使者曾提及这个帖木儿汗国的苏丹帖木儿虽则出身于突厥,却自称蛮酋铁木真后裔,自崛起于西察合台汗国后,四方征伐屠杀不断。以微臣看来,此等穷兵黩武的异族蛮酋残忍嗜杀,恐不会做此阿谀逢迎之词,此封书信不过是礼部官员一厢情愿转译过来,其意难免南辕北辙。”说到此时,言语神态逐渐转为庄重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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