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至四十章 虎啸南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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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阿斗

第四章虎啸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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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统一枪刺死启狼密林,伏身抽刀腰刀便要割了他的人头,后面几个蛮军抡刀挥斧拼命一拥而上,赵统被逼得边边后退,另外有人便抢了启狼密林的尸身向后走。赵统一见自己的功劳要逃走,不由大怒,抬手丢出腰刀,将离他最近的一个蛮兵穿透。得了这个空儿,他已将长枪重新舞动起来,有似雪舞梨花一般,一枪便刺死一个蛮军。眨眼之间,围攻他的六个蛮军全部被他杀死。此时他身边风字曲的兄弟们也冲了上去,护在他的身边。赵统一鼓作气,将启狼密林的尸身重又抢回,一刀斩下人头,悬在腰间,又向前冲。蛮军被他杀怕了,登时乱成一团。

在山坡上看着如猛虎下山般的赵统,王濬在山头上想道:“赵将军好偏心,原来在荆州时,我与陛下、诸葛乔、姜维四人一起学艺,他只打我们三个,不打陛下也就算了,他说得有道理,陛下执掌天下,可以不用武功。可是现在,明显他教自己儿子的时候,教得比我们精心,不然何以这个赵统比我小,可是武功竟似不弱于我了。还是水镜先生和诸葛先生好,教我们四个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学不会一样打手板,陛下那个小手肿得总象是馒头一样。”想着陛下小时那胖胖的小手,王濬不由得面现微笑。

旁边亲兵看着自己的校尉,不由万分佩服,大战当前,他从容自若,而且还笑了,这才是大将风度啊。

王濬看下面情况差不多了,在高坡上挥动了令旗。

敌军后路上,林字曲冲了下去,他们冲到三岔口时,敌人的后队正好通过,所有蛮军全部被包围起来。林字曲除留一个百人队控制三岔口断敌后路,阻敌增援外,其余主力则尾随敌人向南压缩,追着蛮军的尾巴猛冲猛打。

当敌军先头部队进入鹰宿崖中心地带的时候,火字曲从正面进攻了。《孙子兵法》有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王濬喜欢这四句,带新兵时,便用这四字个做了四个曲的代称,不过虽然风林火山四曲各有所长,但他对他们的要求却是每一曲都要实现这十六个字,每个曲都要做到行动飘忽,能攻善守,服从命令,敢于牺牲。所以今天虽然是第一战,很多士兵在此之前从没见过血,却依然表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而火字曲是四曲中肉搏能力最强的,他们的正面冲锋,丝毫不象没经过血的新兵。事实上,在江州时,为了训练他们的肉搏能力,王濬曾向陈到将军借他的亲兵来与他们交战。陈到将军的亲兵都来自白耳精兵,那是天底下最强大的步兵之人,没有什么人可以抵挡的。这样的对练,使王濬的新兵远远不同于一般人想象的那种散漫的新兵,正如王濬也绝不是一般人看到的那个散漫不羁的少年。

当王濬看到火字曲如同一柄大锤,正面与蛮军相撞,并阻住了蛮军的进军之势的时候,他松了口气,这一仗胜了。火字曲是这个口袋的底,他们面对的压力是最大的,只要他们能挡住蛮军的正面进攻,那么蛮军就只有败亡一途。王濬看着那些他亲手训练出来的新兵,他们没被敌人吓倒,没被鲜血惊呆,他们经受住了考验,他们冲下山,冲向自己所说的军功和战利品,没有一点退缩。此战之后,他们将成长为真正的军人。

随着火字营的正面阻击,山字营主力也沿着弯曲的河沟向河滩之敌冲击,弓弩开始发射,喊杀声响成一团,无助的惨叫声在山谷间回转激荡,震耳欲聋。

蛮人突然遭到箭雨的打击,有的大叫着向前冲,有的转身向回逃。首领战死,失去了统一指挥,弊端立时显现出来。不过,这支蛮军毕竟是一支久经战阵的队伍,而作为一个部落,他们往往是兄弟兵、父子兵,亲情所系,族规所束,自然相互间配合要比一般军人密切些,他们很快清醒过来,迅速组织抵抗,先抢占了河滩附近的小高地作为立足点,收拢人马,然后向王濬的部队发起连续反扑,打算撕开一条口子冲出去,但是有赵统带领的人马,他们的打算根本不可能实现,于是他们后退集结,迅速占领了鹰宿崖西北的无名高地。

埋伏在两侧山坡上的风字曲给蛮军的压力最大,他们的弓箭给敌军以极大的杀伤。蛮人结成阵向上冲击了几次,均被击退,只好退守。汉军四面八方围拢起来,他们以逸待劳又占了地势和人数的优势,虽然是新兵,却完全打疯了,每个人都象是不知道死一样冲向蛮军。在这种氛围里,初次见血使好多士兵不是恐怖而是疯狂。有的一刀砍下敌人的头接着还不停的劈砍他的身子,还要喘着粗气红着眼睛问身边的人:“我是不是一个出色的军人!”

蛮军终于无法抵挡这支打疯了的部队,只用了一个时辰多一点,他们便被分割包围切成一块一块的,然后被被歼灭、被压缩。战场在缩小,零星的战斗越来越少。最后被压缩到小溪旁和鹰宿崖西北的小高地上。此时林字曲已控制了鹰宿崖北山阵地,很快又攻占敌军后军主营,配合风字曲进行围攻,小溪旁的高地地势不佳,风字曲爬上旁边的山崖,居高临下覆盖射击,蛮军死伤惨重,林字曲乘机冲上高地。至此,鹰宿崖外围之敌被基本肃清。

但是鹰宿崖西北小高地上的敌人却还在疯狂的抵抗,显然他们想坚守到天黑,等待孟获前来驰援。这里地势显要,很难攻上去,而风字曲的弓箭也无法给他们太大的打击。

王濬自然不肯给他们这个机会,下午太阳偏转时,王濬下令发起了总攻,各曲都有部队运到小高地下面,把敌人围得水泄不通。敌人不断的丢石头掷梭镖下来。却打不退汉军这些新兵们初次被点燃的战意。

火字曲对这个高地实施主攻,军侯在最前沿指挥,鼓声一响,三个百人曲便冲了上去。敌人倾巢扑来,山上展开了白刃战。由于只有一面陡坡能够通向高地顶端,却被敌人全力封锁住了,后面部队冲不上去,已经攻上去的战士又因寡不敌众被压了下来。夕阳落到山后,山峦沟谷渐渐模糊起来。王濬决心已定,命令部队必须在今天解决战斗。一声令下,鼓声如雷,汉军将士拼了命一样,四面八方向上爬。陡坡处投入了大量的兵力。蛮军和汉军都拼了命,你砍倒了我,也我也再给你一枪。一个汉军将士被砍下了头,那蛮兵大刀还没来得及收回,已经被两杆枪刺透了前胸。一个汉军被斩断了手臂,他单手扑上去,抱着蛮人向山下滚,蛮人才将汉军推开,却发现自己已落入汉军军阵之中,才要重新将那断臂的汉军再拉入怀中,已经同时被几口刀劈中。更多的汉军发现了这个办法,他们狼一样扑入敌阵,拉出一人便向山下滚,蛮人的军阵越来截越薄。这时高地后面喊声四起,另一支部队终于从陡峭的坡后爬了上来,蛮军众寡相差太大,更是抵敌不住。围攻部队拼命冲上,将敌人全部消灭。

这一场伏击战,王濬消灭蛮军千余人,俘获三百余人,战场上受伤的敌军有一百多人,而自己死伤不足四百人。

“这一仗,打得真痛快。”赵统笑着前来复命。此时的赵统已杀成一个血人,他抬手把启狼密林的人头丢在地上,略带孩子气的向王濬眨眼睛。

但他却发现,王濬脸上并没有开心的神色,他身边站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亲兵,正是傅佥派回送信的那个。他谈然道:“你是痛快了,可是我却痛快不了,傅佥已经陷入敌阵,他给我送信,说我要是个男人,有一点人性,就带兵前去助攻。”

赵统脸上一阵黯然,却道:“那也是他不听校尉的命令,不知道军情真相,不听从校尉号令,自己逞什么强呢?”

王濬却摇头:“是我设计逼他去的,他那样的血性汉子,自然不会置都督于不顾,所以我只略微表现出一点不犹豫,他就受不住了。事实上,听到向都督被困,我就想好了应对之法,但是我不能指挥全局,只好用点计策。于是我用激将法激李丰独自引军去且兰,以李丰的聪明,想必他现在已经明白我的用意了。但傅佥却还不明白,所以他去孟获那里拼命,所以孟获才会放心这边的情形,才有我们这场大捷。”

年轻的赵统涨红了脸,望着同样的年轻的王濬,不可相信的瞪大一双漂亮的眼睛:“是校尉故意陷傅佥于险境的?您怎么能这样?他是功臣,他为得是都督,他九死一生前来报信,可是您把设计把他逼入敌营,您……”

“不错,他是功臣,他九死一生前来报信,我的确有些对不起他。你送我一送吧。”

“不送!”赵统气乎乎的道,却又反应过来,“校尉你去哪里?”

“你这样褒贬我,我自然没有面子,要去救傅佥了。我去见孟获,跟他打个商量,让他放了都督和傅佥。”王濬口气淡淡的,似乎只是去邻居家串个门儿,借个斧头什么的那么简单。

“全军启营么?”赵统兴奋起来。

“不,我自己去。”

“什么?”赵统大叫起来,“不可以!校尉,你才杀了孟获的千余人马,他会把你送进油锅的。你怎么能想象你才打痛了他们,就与他们和谈?”

“正因为咱们打痛了他们,才可能与他们和谈。”王濬还在满不在乎的口气,口角挂着笑,“你知道,孟获现在最少有近两万人马,而我们不足七千,都督的四千用不上,咱们现在还剩二千五多人。这些人并不在孟获的眼里。但是现在不同了,后军被咱们消灭了,且兰也将要在咱们手中,都督的指令被咱们彻底执行,而且形势一片大好。眼下咱们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还可以逃往且兰。在乱石滩这个地方,孟获的确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但在整个益州这盘大棋上,却是咱们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表面上看孟获占了绝对的上风,可其实是一个双活之局。眼下与他和谈,才会有效果。我离开之后,赵统你代行校尉之职,严守大营,不得随意行动,三个时辰之后,若我不回来,你们便后退十里再扎营。”

赵统上下打量着王濬,单腿着地拜了下去:“校尉,末将适才失礼,请校尉恕罪。末将愿代校尉前往蛮营,校尉留下来指挥才是。”

王濬笑了:“你去,你知道去了该说什么?你知道怎样才能换回都督和傅佥的命?不知道吧。赵统,军中不是讲义气的地方,军中也不是逞英雄的所在,军中的一切,皆以保全实力和打击敌人为目标。毒蛇噬手,壮士断腕,为了胜利,有时必须要牺牲什么东西,或许是你自己,或许是你的战友,但是这种牺牲必须要有价值。所以,只有傅佥可以前去闯孟获的军营,稳住孟获,所以也只有我可以去与孟获谈判,和他讨价还价。而你的任务,是保全兵力,实在不成,便全军后退,前去且兰。现在我们后路的蛮军已被消灭,退路完全打开。你完全可以带领全军逃走。保住且兰,就等于算收复了牂舸郡,南中的局势就还在季汉掌握之中。逃不是懦弱,逃的意志有时比留守还要顽强。你什么时候想明白这一点,你就会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军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赵统点头:“属下明白了。”

“很好。”王濬点点头,翻身上马,带着四个亲兵,扬长而去。

赵统望着王濬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回过头来,片刻间,他似乎已成熟了一些。他抬头望望天,似乎感到了自己肩上的份量。

他忽然扬声道:“全军迅速打扫战场,一个时辰之后清扫完毕,准备连夜出发。”

孟获没有想到胜券在握的时候,事情会突然发生这样的转机。当启狼密林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暴怒的把那个信使一脚踢飞出帐外。

想不到,他最看不起的一支部队,做出了让他最为难受的举动,启狼密林人虽然不算太多,但他们所处的位置相当重要,他们是包围圈外的一层保险,若汉军援军到来,由他们封上袋口,若汉军援军不肯前来,他们会进行阻挡,纠缠,使汉军无法迈开大步,而他就可以带人冲上去进行击溃他们。现在全完了,一口吞下汉军已不可能,王濬部可以随时逃走,而且他在路上反而可以对自己进行拦截阻击,虽然自己对且兰提前做了安排,但是能不能阻住汉军,已成了未知之数。

他懊恼而又愤恨的想着,启狼密林一族是那样的强大,怎么会失败的?难道他们的对手真的只是三千新兵么?难道是消息有误?

无论如何,他准备下达命令,不再拖延,先把傅佥这点人消灭了,然后起兵攻击王濬大营,再然后分兵一半前往攻击且兰城,虽然对且兰他提前做了准备,但眼下看来,他小看了季汉的这个王濬,那么他会不会也同样小看了李丰呢。且兰之战,无论如何不能打成攻城战,蛮人不善于攻城,而汉人却总喜欢把城墙建得高高大大的,依山而建的且兰更是如此。只希望李丰不是象王濬这样的少年天才,可以轻易取下且兰。

正在此时,他远处传来了阵鼓声。鼓声激荡,虽然不多,但在暮色里却传出一股苍苍凉凉的肃杀之气。鼓声不急,不密,每一下却都都敲在人的心里,让人不由不凝神,屏息,把目光投向那里。

难道说,汉军终于要出动了么?

迷雾和暮色使一切都迷迷蒙蒙的,看不清楚。

鼓声近了。

孟获终于看到那五个人、五匹马。

当先一个高大的士兵擎着一杆大旗,旗上写着:“汉江水校尉王”五个大字。他的后面,一个人,把一面巨鼓放在马鞍上,正在敲响。虽然离得极远,但孟获还是感到,那个人很年轻,有一股飘逸绝尘的美感。在他的左右和后面,三匹马包围着他。

难道他就是王濬?他怎么就带了么这点人?他的军队与启狼密林拼命就剩下五个人?这不可能。可是他自己来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来了,大部队呢?他一定是识破自己的埋伏了。那好,他既然来了,自己也就不能放他走。当下孟获道:“全军现身。”

长长的竹哨声响起,从早晨就埋伏,一直到现在的蛮军早已疲惫不堪,哪知等到天晚,也没有等到汉军前来,也没有一场撕杀。此时听到哨响,一齐跳出来,漫山遍野都是蛮军,荆旗招展喊声震天。

王濬座下马被惊得前蹄立起,仰天长嘶。王濬鼓声聚停,他笑着拍拍它的头:“胆小鬼,几个蛮子就把你吓成这样。”四个亲兵在身边不由微笑,原来的紧张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前军三百亲兵此时裹着傅佥向后便走,来与王濬会合。孟获也不阻拦。自己这个能包围六千人的大包围圈,最后只网到了三百小虾米,实在是让人够泄气的,不过,捉到王濬,也算是取得一点成功。

若是拿着王濬的人头去汉军处,那些新兵会不会一拥而散呢?孟获目光里满是阴冷之气。

傅佥见到王濬,却没了原来的恨意,他看着漫山遍里的蛮军,再血气方刚的他,也知道若是王濬全军而来,只有死路一条。此时却有些恨王濬前来了。

王濬道:“傅军侯辛苦了。”

傅佥道:“王校尉,你这是?”

“才消灭了孟获一个千人队,杀了五百多,活捉了三百多,然后来和孟获谈一谈。”

傅佥欲待不信,却觉得王濬没有说谎的必要,欲待相信,却实在想不出他怎么会在这半天间打如此大的一个胜仗。他要和孟获谈一谈?谈什么?难道谈一谈就能解了蛮军之围不成?此时在傅佥的眼中,王濬不再是原来的那散漫的形象,他的样子充满了神秘。

王濬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一会儿蛮军散开之后就离开,不要管我。”

亲兵答应着。

王濬已独自策马向前了,鼓声再响,他依然是整个战场的中心,蛮族尖利的竹哨声和呼喝声无法压制他的鼓声,他独自一人,敲着战鼓,向孟获的中军冲去。

留守的三百汉军忽然应和着鼓声,大叫起来:“汉!汉!汉!”

王濬回眸一笑,傅佥打马而前,来到王濬身边。王濬将鞍上战鼓摘下,交到傅佥手中:“保重,不要再冲动了。”

傅佥大声道:“校尉,我与你一起去!”

王濬笑道:“不用,你把他们平安带回,我就念你的情。”说罢,他再不回头,打马如飞,奔上山来,高声叫道:“王濬亲身至此,孟大王容否一见!”

孟获喝道:“让他上来!”

王濬策马上山。只见各寨各山各洞的蛮人气势汹汹,各执刀枪站在一边,刀斧只擦着自己的头。他知道孟获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却不在乎,只如行于树林之间,旁人都是木石,那加身的兵器不过是些树枝藤蔓。他一边行着,一边暗数蛮人的数量,一面旗子代表一部,粗略一数,竟有二十三部之多,可见蛮王孟获的确有着极大的威望。自己这次不知能否说得他动,否则的话,只怕生死还真是难说的很。

前面门旗处,风卷大旗呼拉拉做响。数百洞主头人将领勇士两边摆开。一个人,身才高大,头顶嵌宝紫金冠,上面飘动着鸟羽长翎,身披缨络红锦袍,威风有如天神,不用说,定是孟获。背后两个随从,各捧着一口松纹镶宝巨剑,那定是孟获的兵器了,看样子,他也是一个巨力之士。若在战场上交手,自己能否敌得他住还在两可之间。

王濬想着,勒住座下马,拱手道:“前面可是孟大王?”

孟获冷笑道:“你可是来投降的?”

王濬哈哈大笑:“我不是来投降的,却是来送礼的。”

“什么礼?”

“大王一看便知。”王濬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方方的锦盒,正要上前,旁边一将拦道:“慢。”王濬信手把锦盒抛出,那人把绵盒接过,退后数步,转身交到孟获手中。

孟获面带微笑,信手打开,笑容登时凝固,盒中竟是启狼密林血淋淋一颗人头。

孟获将锦盒盖上,交到从人手中,突然大喝道:“拿下了。”

王濬也不挣扎,任他绑了,只是冷笑。

孟获恨恨的盯着王濬,眼中直欲喷出火:“信不信,我会砍了你的脑袋,做成夜壶!”

王濬道:“当然相信,你是蛮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有。”

“说。”

“能不能放了山下那三百人?”

“什么?哈哈哈哈哈--”孟获似乎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死到临头,还想着别人,这就是你们汉的人假仁假义了。让我放了他们,凭什么?”

“鹰宿崖有四百被俘的蛮兵。我们交换。”

“你认为我会同意么?”

“会。”

“笑话。我只要一挥手,你就人头落地,下面那三百人转眼就被杀光,然后我起兵北向,把你的人全部杀光,然后可以救他们出来。”

王濬心中一凛,好狠的孟获。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哈哈大笑:“你以为你做得到么?我来之前,便已下了严令,只要这三百人不能回去,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把所有蛮军俘虏全部杀死,然后退军且兰。到时候,你就算是胜,也无法占到什么实际的便宜。”

旁边洞主金环三结突然跪倒:“大王,密狼部都是我们最精锐的战士,四百换他们现在二百来人,我们不吃亏,换了吧。何况自来汉人人多,蛮人人少,他们死点不算什么,若是那四百人死了,启狼一部可就灭族了。”启狼密林却是金环三结的外甥,一直是金环三结的强援,虽然对于旁人这一部无所谓,但对于金环三结,却还是很重要的。

孟获终于点头。他到不是可怜这四百蛮军,他想通过这些放归的战俘,查知王濬的真实底细。他一挥手,山下蛮军散开。仅剩的二百多亲兵簇拥着傅佥向北而去。傅佥连连回头,似乎在喊着什么,却听不到他喊得是什么。紧接着,鼓声再次响起,傅佥击鼓自然远远比不上王濬的手段,但鼓声激烈,自有动人心处。

一个蛮军头领道:“大王,汉人狡诈,不可相信。”

孟获摇头道:“虽然初见,但王校尉却不会在此事上欺我。来人,给他松绑。”

王濬揉着手腕,拱手道:“多谢大王信任。”

“不得不承认,”孟获上下打量着王濬,“虽然你很年轻,但你是个很不错的对手。在绝对的劣势下,你骗过了我,击败了我的后军,并且亲自前来,用你的巧嘴换回了你三百名士兵的性命。你赢得了蛮族王者的尊敬。”

“彼此。我自出师以来,经各种战斗数十百场,但能逼得我这样狼狈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己。大王也也赢得了季汉校尉的尊敬。”

“出师?你的师傅是谁?”孟获饶有兴致的问道。

“惭愧。我的师傅,便是天下闻名的季汉大丞相,武乡侯,雍州牧,录尚书事诸葛先生。”

“是他。”孟获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居然有这样的来历。

“不错,我们四人同先生学艺,本领最差的便是我。”

“噢,你的本事已是天下少有,还有谁比你强?”

“有一人,神机妙算,智计过人,以微弱兵力守上庸城,令曹魏大将徐晃进退不得,无可奈何。”

“你是说寇封?好象他当不得此誉,是诸葛乔么?”

“不错,想不到大王身在南疆,对中原之事如此清楚。另有一人,孤军西向三千里,破西羌国,降雅丹丞相,锋镝所向,羌胡束手,少年英雄,世所敬仰。”

“姜维姜伯约也是你的同门?早知诸葛孔明本领出众,想不到竟教出你们这样的弟子,还有一人,可及得上你们三人?”

“那一人,我三人加在一起,也远远及他不上。”

“什么人能有如此本事,我却不信。”

“他少年成名,以仁义著于天下,北下南郑,以三寸之舌令张鲁交出汉中之地;南下荆州,在曹操孙权交攻之下救出大军;父亲病重,他独掌军权,北定雍凉二州,打下三分之天下;北魏来攻,他坐镇长安,以孔明掌军破曹丕于渭南;他屯良田,安黎庶,定西域,通丝路,执掌季汉,还于旧都,恢复五株钱,实行科举制,天下为之侧目,枭雄为之束手,英杰归之如江河赴海洋,万民从之若婴儿之附父母,如此之人,旁人如何能及得万一?”

孟获望着王濬,久久方道:“你居然,居然与季汉天子有着同门之谊,难怪你年纪轻轻,便能当上校尉。”

王濬一笑,道:“你在说我靠得关系当上校尉,不称其职么?”

“哪里,你若不称其职,天下哪里还有其他称职的将领。想不到,季汉居然有这样多的人才,难怪兀突骨他们会弃我而去。其实,我也一样,你们天子能做到的,我也一样可以做到,王濬,留下来怎么样?留下来,我可以同样封你为王。你在季汉,一辈子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王濬笑了:“大王,你说你可以做到我家天子所做的一切,你自己信么?如果我说我肯留下来帮你,你自己信么?”

孟获一张脸沉了下来。

天彻底黑了下来,四处点起了松明火把,照得有如白昼。此时孟获刻意显示自己的强大,王濬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摇动的火把,面上虽然镇定,心中却不由打鼓。蛮军果然势大。

时隔不久,山下一阵搔乱,火把照耀之下,一队队衣冠不整,伤痕累累的蛮军被放了回来。他们失了兵刃,大多数都身上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看着他们,蛮军各部的将领们看向王濬的目光便变得更加凶狠了。金环三结不停把拳头攥的格格响,若不是没有孟获的号令,他会很把鼻头打在王濬的鼻子上。

孟获看着王濬:“你的人很守信用,但这不是我放你回去的理由。原来我打算杀了你,用你的人头去混乱你的军队,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是个人才,我不能让这样的人才回到季汉。留下来,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王濬苦笑道:“我有其他选择么?不过,我还打算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我想你放了我家都督。”

“得寸进尺!”

“故说八道!”

旁边的蛮将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条件是什么?”孟获现在似乎已不在乎王濬口出狂言了,似乎他说什么都是可能的。

“大王,我现在算是您的俘虏么?”

“不,你是我的客人,到目前为止,还是。”

“那么,我想吃点东西。你知道,从得知我家都督被困到现在,我一直在苦心算计,小心经营,生怕有一点点失误,会造成满盘皆输。大王,您把我累坏了,我想,您不介意请我吃点什么吧。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好好休息了。”王濬说着,似乎显出了一丝疲惫。

孟获大笑。显然,能让敌人坐卧不宁,胆战心惊,并且当面说出来,即使是他,也是感到相当开心的。

“当然,请。”

现在王濬自在的坐在中军大帐贵宾的位置上,孟获坐在主位,其他蛮将气鼓鼓的相陪。他们想不通大王为什么会对这个让他们遭受损失的小子这样以礼相待。

他们觉得,应该杀了他把他的头挂在营外的旗杆上才是正途。

王濬毫不在意身边敌视的目光,他拿着一个巨大的烤肘子,在上面洒上盐巴,然后啃得口角冒油,又毫不在意的用雪白的衣袖去擦。孟获哈哈大笑:“王校尉真性情,没有汉人那种假模假式,我喜欢。”

王濬却长叹道:“孟大王,我在这里吃喝,可怜我家都督却在谷中受困,让我好生不安啊。”

孟获道:“你若劝他投降于我,我自然也会给他吃喝。”

王濬大笑:“孟大王,我一直未曾小看于你,为何你总小看我等?”

孟获奇道:“我何时小看于你?”

王濬道:“季汉属下,岂有降敌之人?”

孟获道:“他不投降,只有挨饿,饿死在谷中,我还不用进攻了。而王校尉你的人马,没有你的指挥,不知他们能活多久。我大军一动,只怕整个南中都是我的。”

王濬哈哈大笑。

孟获不悦道:“我以礼待你,你却几次取笑于我,是何道理?”

王濬道:“我不笑旁的,只笑孟大王外强中干,小视我等。我承认,此战是我军败了,但贵军可是全胜么?不然吧,朱褒全军皆灭,被斩于乱石滩,八千军马灰飞烟灭。孟大王举全军之力困住我家都督,却失去了进军的最好时机,此时李校尉取下且兰,一纸安民告示,便能平定南中,孟大王岂有不知?”

孟获大笑:“王校尉太过自信了吧,益州此时乱成一团,各军心怀异志,马良困守孤城,蛮汉二族矛盾重重,危机一触即发,安民?只怕来不及安民,益州也成了本王囊中之物。”

王濬点头道:“我不得不承任,大王对益州情形有些了解,但可惜,有一件事大王不知道。”

“什么事?”

“我老师亲自带十万大军,到益州来了。”

孟获闷声道:“休得骗我!”

王濬不答。

孟获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复笑道:“他就算来到益州,又能如何?他安抚益州局势,没有半年时间只怕做不到,那时,牂舸郡、益州郡、永昌郡皆入我手,孔明又能奈我何?”

“大王当真一心想与季汉为敌?平心而论,大王,若是王濬与大王当面做战,大王胜算几何?”

孟获想了想:“你以诚待我,我自也不欺你。你此番攻我无备,故得小胜,若当面做战,人数相当,你我胜负当在五五之数。”

“大王果不欺我,正是五五之数。可是,我的师傅,神机妙算,算无遗策,强王濬百倍,大王可能敌之。季汉建国,东征西讨,所战皆胜,魏吴羌胡皆不敢正面其锋,大王独能抗之么?更何况,我季汉视蛮汉为一家,无论是下山的部落,还是留守的部落,无论是改汉姓的部落,还以依蛮俗的部落,皆一视同仁,绝无欺诈。大王定要起刀兵,举逆旗,将才得到一点幸福和平安的蛮族百姓再拖入战火不成?大王不要忘了,季汉国力正盛,天下无人可阻其锋,就算退一万步说,大王首战能胜,但季汉败一次,必会以百倍之力起身而攻之,昔日汉羌之间,百年征战便在于此。大王有信心敌住我师傅十年么?”

孟获哑然,所有的人都不再出声。

天底下,没有谁敢说自己可以连续十年抵挡由诸葛孔明率令的强大的季汉军队。在季汉,诸葛丞相的名字是智慧、仁爱、高贵和战无不胜,在其他国家,他的名字则代表强大、恐怖、危险和无可奈何。

“哼,诸葛亮是不会来的,他在长安,你不要骗我们。”这是金环三结。

“而且,蛮族是不可战胜的,他们是最勇敢的一族,从来不在乎任何威胁!”这是阿会喃。

“蛮族的荣誉是不可亵du的。”这是董荼那。

“外强中干。”王濬哧得一笑,却继续在法码上加注,“大王,我家天子亲封你为蛮王如何?”

众人皆望向孟获。被天子亲封为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也就是说,他日后是南中的正式统治者,不再是只各部所推举的,名义上的王。

孟获心动了,那一刹那,的确动了。但他随之反应过来,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他受了封赐,那么他就站在了其他各部的对立面,他们虽然名义上受他节制,其实都是各行其事的。到时侯,只怕为了这个王位,南中就乱成一团了。可是,这的确是个很吸引人的提议呢。

“我拒绝。南中是由各蛮族部落组成的,它们的王是由各部推选的,而不是由天子任命的。”

众蛮将、洞主、大小豪帅听到孟获这样说,都松了口气。

王濬有些失望,让孟获上当还真不容易,但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向都督的性命:“且兰城的五千蛮军。”

才是四百换三百,现在是五千换三千,这个王濬还真是个做买卖的好手。孟获想笑,却没有笑,这的确不是件好笑的事,现在他体会到了,攻取益州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无论是向宠还是王濬,都不是好惹的,何况是天下知名的诸葛亮。本来他还想消灭向宠来立威。但是眼下这样做,只怕真得会惹怒诸葛亮,给蛮族带来巨大的灾祸。或许眼下听从他的,的确可以谋得最大的利益。可是,蛮族的荣誉感和眼下的大好形势,让他无法放弃眼前所得的一切。他终于下了决心。

“王校尉,你的确口才很好,你快要说动我了。我的条件也很简单,若交换,我要且兰城。”

“孟大王,你是不是过份了些?你该知道季汉的法令,宁失千军,不丢寸土。就算你把我和向都督全军活剐在这里,也休想让我答应交出且兰。”

“不可以么?”孟获口中带着巨大的威胁。

“绝对不行!”王濬的口气斩钉截铁。

两人用手撑着桌案起身互相盯视着,象是两头猛虎,目光在空气中交战。

好半天,孟获坐下来:“好吧。你既然这样说,我让一步。你先请向宠到我营中来。我可以放他的属下一命,不过他们必须答应从原路离开,不得再进牂舸郡一步。这是我的底线,我是不会放弃的。对于我来说,你们两个人抵得上数万人马,我可不想把你们两个放走再领兵来打我们。”

“那么好吧。”王濬想着,事情一步一步的来。先换走那些士兵,想来向都督是不对反对的,“我去谷中见一见向都督,大王不会反对吧。”

“自然不会。”孟获点头说道。

王濬道:“那我去见一见都督。”

孟获微道笑:“明天吧,我陪你去。”

王濬一夜没有睡好,他似乎总听到撕杀的声音。他不知道是风吹动松林的声音还是向都督在引军冲围,更或者是孟获不死心,去攻打了他的大营。

以赵统的能力,借助四将军赵云不败的威望,应该可以统领全军,不出差错吧。此刻他们应该已退到鹰宿崖以北,相距五六十里,自己肯定听不到他们的动静。

算了,有些事想也是白想,他没办法左右的,明天看都督情况吧。

但是,从第二天起他就没有看到孟获,想要出帐,便被人拦住,说孟大王自在忙着。王濬心中奇怪,颇有些坐卧不宁。孟获昨夜说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又变了卦呢?

到第三日晚上,王濬忍不住在帐外透透气两个蛮兵相阻,他便大叫孟获的名字。在帐口相侍了一段时间。突然,他愣了一下,他想:孟获这几日不见自己也就罢了,他晚上为何还要搞出这样大的阵势,弄得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呢?

这一愣之间,两个蛮兵左右一边一个,把王濬架到了营中,丢在地上。

一个蛮人头领过来,用蛮语问道:“怎么,他不听话么?”

蛮兵答道:“大人放心,这个汉人弱得象只小鸡,不听话还能怎样。”

蛮人头领哈哈大笑:“好好看守,不得有误!”

李丰引军东行,未出百里,他忽然大叫:“好个王濬!”

身边军司马邓烁催马上前:“校尉,怎么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若真是这样,那他……”他忽然明,王濬所以不随他前来,是想为他断后,可笑自己受了他人的恩惠却还在生他的气。李丰素来刚直,心下不喜反怨,这个混帐的东西,想让我李丰欠他的帐么,李丰岂是欠帐之人?可是,这笔帐却如何好还,眼下就算回军,也起不到丝毫作用,只能是快速取下且兰了。李丰越想越恼,王濬当时若是好好与他说,他岂会不明其理,可是他居然是用骗的。

“怎么?”邓烁问道。

“没什么,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李丰并不想让旁人知道此事,“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迅速拿下且兰城,你可有什么计策?”

邓烁,字安玄,他是邓芝的侄子,与李丰交情颇佳,智计过人。他听李丰之言,略一思索道:“若想迅速拿下且兰,便要占一个快字,不但行军要快,攻城也要快,要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可是我们眼下带着蛮军战俘,速度难以提升上去,若抛下他们,却又怕他们为祸……”

“不错,这蛮军战俘的确难以处置。自古杀俘不祥,先帝和陛下仁慈,最恨杀俘之人,若非如此,我真想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如何才能让他们为我所用呢?”

邓烁忽然抬头:“我们眼下的行军速度不快,孟获会不会遣一支偏军抢到我们前面去?”

李丰咬牙道:“我也正担心此事。孟获此次出兵,处心积虑已久,一路上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正有一部向且兰冲来--真不知王濬怎么没有把他们留住--所以我才想要加快速度。”

“我们与蛮军都是步兵,要想快,除非是骑兵。可是咱们营中除了探马和传令兵,又哪来的骑兵?探马和传令兵又不能攻城,这几十匹马,能起到什么作用?”

李丰目光霍然一跳:“探马和传令兵怎么不能攻城?咱们好生筹划,这回咱们要让所有人都吃上一惊!”

邓烁道:“校尉的意思是……”……

牂舸郡太守硃褒引军离开且兰,北上迎击向宠之后,功曹谭若就陷入一种不安和恐惧当中。太守带走了所有人马,且兰现在是一座空城,所有兵将加在一起,不过千人。眼下太守不在,前方战势不明,虽然孟大王曾说会帮助太守,可是面对的是向宠啊,向宠都督的威名,在整个益州都是相当出众的,而孟大王的军马来得及来不及呢?

他一直都在紧张的打探着消息,直到,城外出现了那数十个溃军。

那是太守带出去的人马,他们离开时衣甲鲜明气冲宵汉,归来时却是伤痕累累惨惨戚戚。他们带来了大军失败和向宠、李丰和王濬全军来攻的消息,领头的人名叫石厉根,是一个军侯。

“功曹大人,你不知道汉军有多么的厉害,多么的凶残。我们一万人上去,半天时间不到,就被向宠四千兵马打得丢盔弃甲,苦不堪言,狼狈而逃啊。功曹大人,快想想办法啊,不然的话,且兰危矣。”

听着这个消息,谭若感到似乎被人用棒子狠狠敲了一下头顶,一阵炫晕,一阵迷茫,眼前发花,空空如也什么也抓不住。想办法?他一个小小的功曹能想什么办法?

“石厉根,太守大人呢,太守大人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见到他?”

“太守大人,不知道啊,太守大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那孟大王的军队呢,见到孟大王的军队了没有?”

“哼,孟获那个混蛋,根本就没有露过头,谁知道他在哪里,这些蛮子,见利忘义,口蜜腹剑,根本不可信。”

“难道说,他在骗我们不成。孟获不来,我们拿什么守城?”

“报,功曹大人,西门外来了一个传令兵。”

“一个传令兵?是哪里的人?”

“好象是季汉的士兵,他正在宣传着什么。”

西门外,一个威严的士兵骑着马冲了过来,他的背上背着一杆“向”字大旗,一个人就仿佛是千军万马一样,在护城河外停下,战马抬起前蹄,发出长长的嘶鸣:“季汉益州军马都督向宠有令,硃褒被叛天子,已被斩首,首恶已除,余者不问,且兰城中大小官吏,严守城池,维持治安,等待都督大军前来!”

他在护城河外将这番话高声宣读了三遍,又用蛮语宣读了一遍,才拨转马头,一溜烟的去了。

才赶到西城头谭若只觉一根头晕。太守死了,太守居然死了。那个士兵说得是真的么?若是那样的话,他是拒城而守,还是开城迎接?

他一个人站在城头,不知道下一刻该怎么办。

“石厉根,你觉得,我们守得住此城么?”

“回功曹大人话,小人不知道。太守若是真的死了,那牂舸郡以功曹为首,且兰全城百姓是死是活,全在功曹大人一言而决。功曹怎么说,小人便怎么做,大人若说坚守,小人哪怕支持半天就死在此处,也绝无怨言。”

谭若苦笑,正是因为自己此刻主掌全成百姓安危,他才不敢轻易做主。而这个打了败仗的石军侯,目前且兰城最高的军事统领,却已经吓破了胆,还没有开打,便说此城只能支持半天时间。半天时间,还不如不反抗。

西天一骑再次飞来,这已经不是前一个士兵了,但是却背着同样的“向”字大旗,谭若细心的看着,那士兵穿着整齐的季汉军衣,火红色的军装有如烈焰腾腾。他驻立在护城河外,如前一个士兵那样高声呼喝着,但是这一次,他直接点了名,要谭若等大小官吏严守城池,维持治安,等待都督大军前来。

谭若的冷汗下来了,对方知道且兰城的情况,而且对方根本没打且兰城的守军放在眼里,他们并没打算攻城,而是准备和平的接收此城。这样好处是可以流血最少,说不定自己还可以不但无罪,还能捞个一官半职。可是,他们当真杀了太守么?这个消息是真的,自己投降还可以,若是假的,到时太守回来,自己何以自处?更何况,太守府中人口众多,自己的决定稍有不测,那就是全家皆亡的后果啊。

紧接着,季汉的传令铁骑一个个前来,到了第五个,却是来了一个屯长,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高声叫道:“牂舸郡功曹谭若听令!天军出动,叛将硃褒授首,传令谭若将硃褒首级传示全城,以为不守法者戒!”

这些话就如一个个炸雷一样,吓得谭若心惊胆战,他让人把那锦盒接过来,才一打开就发出倒吸了一口冷气,太守大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张口瞪目倒在里面,似乎临死都不相信会这样死去。

硃褒的人头对谭若的打击是十分巨大的,才离开十几天,顶头上司便以这种方式归来,让谭若感到无法承受的压力。

城下季汉屯长再次高声叫起来:“季汉大军共俘获五千名牂舸郡叛军,都督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尔等良善百姓受人所骗,不忍加害性命。着且兰城功曹安排人等处置接俘事宜。益州军马都督前锋校尉李丰统领大军离城五十里,着令且兰功曹谭若前往劳军!”

谭若觉得自己找不到心脏的位置了,虽然早知是惨败,但是五千人马全部被擒,还是他想不到的,要知道,对于英勇善战的蛮人来说,杀死他们比生擒他们还要容易些,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自然不会知道,向宠是把他们击溃之后,一路急行军,累得他们跑不动了才捉到的。

但是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向宠居然决定全部放了他们。要知道,自古以来,叛乱的城市肯定会被血洗,他早就做好了叛乱失败后与城皆亡或全家逃走的打算,可是没有,向宠宽恕了全城的人,让他来统领全城,安抚百姓,而且现在,把所有的战俘全都放回,让他们合家团圆。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事实上,在听到大败的消息之后,全城已经一片哭声,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将面临的命运,就在这一段时间里,早有数不清的人来向他请愿,既然硃褒死了,向都督又不屠城,就献城投降吧。而现在他们的家人还可能平安回来,还有什么比这更吸引人的呢?

谭若点头道:“好吧。全城悬挂季汉军旗,将硃褒的人头传令全城。”

他没留意,石厉根悄悄的把手从刀柄处移开。

“石军侯,”他闭了下眼睛,“你负责守好城池,约束行人,守住四门,我带领城中有名望的大户前去劳军。”

“是!”石厉根大声应道,竟显出一分兴奋的样子。

或许对于他们这些败军之将来说,不打仗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大人,太守府……”石厉根低声问道。

“围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

“是。”

谭若一离城,石厉根便把太守府团团包围,接着紧闭了四门,高悬了吊桥……

李丰和邓烁相视大笑:“不费一刀一枪,且兰城便这样到手了。这几十匹马,竟然真的建了大功。”

李丰道:“也是安玄兄慧眼如炬,能从战俘中挑出个石厉根与我们配合。他们乘马前往且兰报信,抢在了蛮人前面,不然的话,以我们的速度,还真比不过他们。”

邓烁点头:“孟获的确厉害。咱们得到王校尉的消息,说他已消灭了跟在我们身后的启狼密林部,可是孟获居然还另外派了一支部队来抢战且兰。可惜他们没有咱们的传令兵跑得快。若是当真咱们硬攻此城的话,他们突然冲上,腹背后敌,咱们还麻烦了。眼下且兰已到手中,众蛮军战俘皆知硃褒已死,且兰已降,自然不会再任孟获军进入且兰。此时他们不再是我们的累赘,反而是我们手中的一支强兵了。虽然眼下还不能用他们打仗,但也不用担心他们哗变了。”

李丰道:“安玄,你来接待谭若等人,然后与战俘营一起进城,且兰之事,便交给你了。这支蛮军一路与咱们捣乱,几次险些抢到我们前面去。眼下我一身轻松,正好杀他个回马枪。同是领着三千军马出战,怎么也不能让王濬自己专美于前。”

(这章有待修改,有些东西我没写好。)我是阿斗

李丰所部与王濬又不相同,他是李严之子,所统皆是李严旧部。李严治军之能,虽及不上孔明之神妙,却也是出类拔粹的。在历史上孔明南征时,曾说李严之才不在陆逊之下,守把江州可挡东吴,可见李严之能。李丰所领这支人马真正是李家军,每个人都是随李严多年,久在南疆,身经百战,论实力,远在王濬部之上。他们地头熟,行动快,虽然向宠急行军时没与他们汇合,他们却一直紧跟在向宠后面,结果向宠让他们收拢被击溃的败军,这功劳白捡的太多,结果俘虏比他们的人数都多了。

此时俘虏由邓烁带走,部队又恢复了原来的精干,李丰自然信心百倍。

一个探哨跑过来:“报,校尉大人,蛮军离我们只有不足十里。”

“怎么现在才来报?”李丰看那探哨略带委屈的眼神,不再深究,大多数探哨都用来对付且兰了,他们自然无法专心的对付后面来的敌人,“算了,人数?”

“约一千五百人。”

“看看他们有没有后队。”

“是。”

很好,李丰想着,与自己相比,是个二比一的结果,正面阻击,左右包抄,似乎是一个好办法,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战力如何,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军队。

“全军出动,准备伏击敌人。”久经战阵的将士们很快就进入了伏击阵地,甚至不需要将佐们指挥,他们就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这样的部队带起来是最省心的,也是最容易的。

远处烟尘腾起,那是蛮人在急行军,他们的速度的确不慢,但越是这样,他们的体力消耗就会越大,李丰冷笑道:“笨蛋,这样打仗,简直是找死。”

他看着敌军渐渐进入射程,把手一挥,身边的亲兵敲响邦子,一阵箭雨如飞舞的蝗虫向敌军扑去,各自寻找着自己的目标,把长长尖尖的喙扎入坚实的肉体,鲜血崩溅。蛮军队伍里不断有人中箭惨叫,有人高呼:“有埋伏!快趴下!”

蛮军将领气急败坏地扒拉着掩护他的盾牌:“别停下!冲啊!冲啊!”一个卫士刚要对他说什么,背心便中了一箭,耳边得得两声,身边另一个卫士的盾牌替他挡住两箭。他高举着战斧,大叫起来:“盾牌护身,呈两路纵队!冲锋!”

训练有素的蛮军竭力从最初的慌乱中清醒过来,他们高举着盾牌,护住两翼,不要命一样冲了上来。

“再射!”李丰亲手抽出一支箭,从隐伏的地方站起来,对准那个蛮军将领,“预备~~~~放!”一千多张强弓密集发射,利箭飕飕破空,汇成一片死亡的阴影,压制了阳光。二百步外的蛮军队伍里再次传来沉闷的中箭声,不断有人翻身倒地,更多的人却挥动战刀战斧冲了过来。那蛮军将领灵活的一拧身,竟然避开了李丰那支箭,他对着李丰冲过来,呼的一声,便抛出了手中的巨斧。

李丰一跳避开,巨斧砸在地上又带着尘土碎石旋飞着弹起,扎入一个亲兵的身体里,沉重的巨斧几乎将那士兵剖成两半。

三轮箭雨过后,蛮军已经冲入汉军的军阵里,刀枪并举,杀在了一处。这追击的蛮军着实强悍,虽然一直以来蛮军山林做战要略优于汉军,但这样长途奔袭还能击有这样冲击力的蛮军,却也少见的紧。

李丰的中军勇猛强悍,每一道阵列都有长矛兵、刀斧手、盾牌兵、弓箭兵共同组成,互相配合,协同作战,虽比不了帝都以八阵图为基础的白耳军和虎步营,但他们的杀伤力和防御力也非常强大。士兵们层层堆叠,密集结阵,几道阵列组合在一起,就象一道密不透风的篱笆。蛮军就象汹涌澎湃的怒潮,浪头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猛,攻击非常凶狠。处于大纛下的李丰更是敌军攻击的主要目标。随着蛮军的强烈进攻,蛮军终于逼到了李丰的眼前。

李丰挥刀长啸:“将士们,杀敌!”

众将大声呼喝道:“杀敌!”随着李丰如狼似虎的扑向去。

好象是两头猛兽对撞,互相嘶咬,登时血光飞溅。

李丰亲自杀死两个蛮军后,便直接对上了那个蛮将,蛮将此时舞动着一口弯刀,借着冲锋之力撞向李丰,“铮”然一声巨响,李丰只觉双臂发麻。他一声大叫,斜刺里扑出,手中刀向后扫过,砍中那蛮将的后腰,与此同时一阵恶风,李丰一低头,头盔被蛮将打落。

“好一员凶悍的蛮将!”

李丰头一阵阵发晕,适才手上的感觉不是很明显,虽然砍中那蛮将,但他的伤势一定不重。但是他无法回头再杀,他的前面已经同时出现了两口蛮刀,他呼喝着挥刀迎了上去,“当”的一声格开一个蛮兵的弯刀,一脚踢在那蛮兵的下身,那蛮兵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就扭曲了身子,发出凄厉的惨叫,然后重重摔在地上,满地乱滚。李丰反身冲向另一个蛮兵,手中长刀深深的埋入了他的身体。他这才有时间回过头来看那个蛮将。此时那个蛮将正被李丰的亲兵包围着,他左冲右挡,无人可敌。

战场乱成一团,两方的士兵在拼命的厮杀着。李丰喘了口气,平定一下气息,翻身那向蛮将冲去。

埋伏在两侧的汉军看着李丰亲身陷入乱阵,没有号令却不敢出动,只得咬牙静侯着,心激动的怦怦跳。

李丰的步兵阵势守得密不透风,他们越打越厚,越打越密,最后就象是一道韧性十足的铜墙铁壁,蛮军的冲锋势头被缓缓的压制住了,他们越来越慢,战势呈胶著态势。

太阳在天空中缓缓的移动。终于,在蛮军后军也开始投入战场的时候,李丰的大纛旗摇动起来,这是全军攻击的信号。

随着大纛旗的摇动,两侧的伏兵喊杀连天的冲出了来,他们有如两口尖刀,直插入敌方的软肋。已疲惫不堪的蛮军被突然攻击,登时阵脚大乱,纷纷倒地。蛮军阵角被冲散,一时间自相踩踏,乱成一团。突然间一阵号角声响起,蛮军气势一震,与李丰对阵的那员蛮将纵声大叫,听不懂说得是什么,蛮军却在迅速调整阵势。那蛮将挥刀向引着蛮军开始变阵。他处在最前线,冲到哪里,哪里便被割开。鲜血还在顺着他的腰间向下流淌,他却毫不在意。李丰挥刀高呼:“冲上去,杀死他!”

中军一拥而上,把蛮军围在核心。蛮军抵死反扑,势如疯狂,连续击退汉军的冲击,虽然损失惨重,竟然还是形成了一个圆阵,稳固了下来。

李丰看着敌军阵中那个不知名的将领,不由心中暗生敬意,此人本领,不在自己之下。李丰向阵中高喊道:“那员敌将,你叫什么名字?”

那蛮将大吼道:“爷爷忙牙长,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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