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至二十章 曹魏弄间(1 / 2)
我是阿斗
第二部世事初硎赤子心第二章曹魏弄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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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那个有几分投机商人气质的人从外面走进来,我不由得感到一阵鄙视,想不到,我会亲自与这样一个人打交道:“你是诸葛云?”
那人却毫不恐慌,笑笑的道:“正是在下,敢问这位小兄弟官居何职?其实这件事一定是搞错了,在下是合法的生意人,汉中之人无不知晓的。再说,我是丞相的堂弟,怎么会犯错?我来之时,家里人都恼了,要给我堂兄打招呼,说你们敢惹我家,是不是不想活了?还是我拦着他们,算了,不说了,说多了倒似我在夸耀,--谁能没有错,有错就改不就是了,常言道,不打不相识。我在汉中时,开始好多官员就和我们产生过误会,后来都成了好朋友……”
我被他逗笑了:“原来你是诸葛丞相的堂弟,你与诸葛丞相一定很熟了?”
“那是,我堂兄对我可好了,当年在荆州时……算了,不说了,说多了倒似我在夸耀;虽然我家对丞相一家有恩,我父亲救过丞相的命,但是我父亲说过,不准四处乱讲的……算了,不说了,说多了倒似我在夸耀;你们头儿在哪儿,他们真得搞错了,居然敢说我上缴的税额不足,把我抓到这里来,你说,这不是在开玩笑么?我是丞相的堂弟,虽然我也算是国家大姓,本来可以免税,但我却是一心为国,主动缴税的!”
李严这家伙,居然是用这个理由来捉得他。想想,李严也的确是个聪明人,他这样做,的确可以不会打草惊蛇。不过他说救过丞相的性命,我倒是不可不问清楚,丞相是个不顾私情的人,但恩亲这种东西,却往往比亲还要让人无奈。
“你果然是诸葛丞相的堂弟?有何为证?”
“我当然是了,不信,我可以背族谱给你听。”
“族谱就不用背了,你家是怎么救丞相一家的?”
“算了,不说了,说多了倒似我在夸耀……不过你既然问起,我就简单的说说,我们本是徐州琅邪郡阳都县人,我伯父讳珪,曾为泰山郡丞,我父亲讳玄,算了,不说了,说多了倒似我在夸耀,一般人的到这个名字,便知道我与丞相的关系了。”
我摇头道:“你还是继续说好了,我不是一般人。”
“那是你年纪小,好吧,我也不顾被看成夸耀,就与你说说,丞相幼时,母亲父亲相继过世,他们兄弟姐妹年幼无依,是我父亲把他们养大的。那一年,曹操的军队血洗了琅玡郡,我父亲带着丞相兄弟东躲西藏,惊险万分的逃离青州,前往豫章,那年丞相13岁,而父亲那时已被任命为豫章太守了。后来我们又到了南阳,丞相的姐姐、弟弟和他自己成亲,都是父亲一手操办。你说,这种恩情,岂是轻易可还的?所以,堂兄知道我还在南阳受苦,便派人把我接到汉中,又给我好多钱,让我买房置地。相府门前七品官,何况我是他的堂弟。可是他为人低调,不让我结交官府,只让我和平头百姓交往。我知道他的苦心,是怕有人说闲话,其实有什么?这季汉天下,有一多半是我堂兄打下来的啊。你说是不是,小兄弟?”
我笑了:“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好了,你下去吧。”
“小兄弟,我说了过么多,你还不肯放我么?我在这里待多待几天没关系,但是时间久了,我怕你们会吃罪不起啊!算了,不说了,说多了倒似我在夸耀……可是,我要见你们的头儿,我还有一张丞相给我的亲笔信,让你们抢去了,快还给我。”
看着这个人被带下去,我认定了两点,第一此人不会当真是先生安排用来造反的--如果说相信先生会背叛我,那是对先生忠诚的侮辱,那么说安先生背叛我却用这样一个人在汉中发展势力,那就是对先生智慧的侮辱;第二此事当与李严无关,李严是个聪明人,他虽然总想爬到先生头上去,但他却不会用这样笨的手段,看来他也只是借用有人攻击先生的机会,顺水推了下船而已。
而且,虽然这个诸葛云所说的故事九成是真的,但他不该和我说细节。旁人不熟悉先生的情况,我还能不知?先生是由诸葛玄养大的不假,但他随诸葛玄前往豫章时,是在曹操血洗琅玡的前一年。也就是说,此人的故事有假,而这种事诸葛玄的儿子是不可能搞错的。所以,这个诸葛云的身份是假冒的,他不可能是诸葛玄的儿子。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用在乎了。我对黑塞说道:“这是个骗子,你从他嘴里掏出实话。我只等半个时辰。”
黑塞是先生一手培养起来的,虽然是我的亲信,但从不防碍他对先生的忠心。而我此番,也故意把他带到我的身边,让他知道此事,不为试探他的忠心,只为让他以后在不经意间告诉先生这件事的前后经历,告诉先生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黑塞点头出去。紧接着我便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夹杂着骨骼断裂的声音。
才进门的糜芳被这声音吓着了,我笑一笑,与他一起走向廷尉府后院的凉亭。太阳转向西方,挂在垂柳的枝上,虽然还是白色,但已不那么刺目。离天黑大约还有一个时辰。
糜芳良久道:“陛下……”看来他感觉到了什么。
我说道:“你带人连夜出发前往汉中,将此案全部接手。诸葛云在汉中侵吞财产,该退还就退还,该充公就充公,其家人依律定罪。李严那里,朕自有解说。这个人我带走,你对外就说他被刑毙了,销案了事。”
糜芳连忙点头答应。
我冷声说道:“幸好此案乃是有心人而为,并非朝中大臣纵容家属,不然的话,就算他功劳再大,朕也不会姑息。朕定天下,是为万民,有害民者,便是害季汉。舅父处理此案,必时时深体朕意,舅父处理此案,也要让所有人看到朕的用意!”
说完,我把目光投向糜芳,看得他几乎有些发毛才作罢。
我知道糜芳在长安城南连置了几处宅院,虽然并没有人告发他有违法举动,但巧取之事只怕难免。在我手下的大臣中,他现在算是财产较多的一个了。所以,该敲打了,我还是要敲打他一番。又谈了几句,黑塞来报,那个诸葛云已招了。
“少主,他不是丞相家人,而是廖立族人,本名廖水。但他说不是廖立让他这样做的,具体是谁,他也不清楚。只是那人找上他来觉得对自己没坏处,便答应下来。”黑塞现在说汉话已经比较流利,但还是很难听出感情,这让人感到他如同一部机器,而且,黑塞作任何事都如同机器一样按步就班,不受感情左右。
“不是廖立?”我冷哼一声,暗道,谁信!我之所以让人去问廖立襄阳纸之事,就是因为我首先怀疑了他。廖立大才,其中一项便是写得一手好字,而且是双手可以分别书写十几种字体,摹仿人写字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廖立与孔明、庞统同为荆州士人冠冕,可是一直以来,他既比不了孔明的一心为公,虚怀若谷,也比不了庞统的奇计百出,所向披靡。他只是一直在报怨,报怨没给他和合适的舞台,否则他可以做出多大的事来,肯定比孔明精彩,比庞统出色。原来他这样报怨还可以,因为庞统治小县时也是荒废政务,忠日饮酒。可是廖立到了侍中这一步,依然还是做事时少,破坏时多,经常非议朝政,讽刺大臣,时时把矛头毫无来由的指向孔明,就很难站我满意了。
我也曾与廖立单独谈论过,对他的才华我是很佩服的。毕竟他是与孔明和庞统齐名的人,甚至我也曾试想过让他独挡一面的可能性,毕竟他的资历和才智都还在李严之上。但是今天出了这等事,让我还如何能放过他?这已不是性格的缺点,而是为人的善恶了。
不过,在季汉,孔明先生制定和执行法律,凡事必先重证据,无论是赏,是罚,是升,是辍,都要有根有据,清清楚楚。渭南之战时,魏延独引一军守卫河西,他私自行动,导致风陵渡失败,虽有渭南之战舍命死战,立下大功,却也难免受到降级和处分,以及在军营中身受四十军棍--要知道军棍这种事,打上他这种高级将领已是极为少见--而这种公平和公正,也正是季汉部队战斗力强悍的原因所在。
所以眼下,我也还只是证明了此人与先生无关,而不是廖立有罪。
离了廷尉府,天色已昏,马上就进入宵禁了。
正行间,黑塞突然停下:“陛下,前面有埋伏。”
一阵凉风落下来,飒飒的,让人不由背上起栗。
二
一声有埋伏,让我不由大是吃惊。这可是长安城中,难道说还会有人暗害我不成?眼前这片地方,本是汉时的大院豪宅,三公旧府,经了战火洗礼,到处都是断瓦废墟,满目荒凉。也并没有住户在。不过时值暮春,青藤渐长,细草初生,晚开的花朵幽幽的释放出香气,给这荒凉上遮了一层生机。
我看了半响,笑道:“你这杀才,倒吓了朕一跳,哪里有什么埋伏?”
黑塞却不答话,眼睛盯着远处,手一挥,七名侍卫已随着他快步向前。他们前后错杂,并不齐整,却暗合着八阵图--他们八人正是我身边的阳八卫,而李氏兄弟与另外六人组成阴八卫,这十六人合在一起,便是三叔这样的绝世猛将,也无法闯阵而出。
黑塞八人行得均快,眨眼间已至前面街口处,便听黑塞喝道:“尔等是什么人?”
几个杂乱的声音答道:“你是什么人?要你管?”声音古怪,虽是汉话,却带着胡音,与原来的黑塞有得一拼,而且个个舌根都发硬,声音里打卷,明显是酒喝多了。接着暗影里钻出几个身着胡服,腰悬弯刀的鲜卑人。
我心里不由佩服黑塞的感觉灵敏,却又好笑,这些人大约是进城来的鲜卑使者的从人,在草原里放荡惯了,不知长安城的规矩,竟在这荒芜的地方休息,以至黑塞以为是埋伏。
黑塞上下打量他们一番,说道:“马上就要宵禁了,几位该去哪里,便去哪里,不要待在这里。”
为首一个高大的鲜卑人叫道:“老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除了天神和我家大人,谁也管不了我。你算什么东西?”态度极是蛮横,说着便抽出腰刀,一刀向黑塞劈去,这一刀歪歪斜斜,却是力量极大,简直要把黑塞劈成两半。
黑塞向后一退,佩剑出手。八阵图上阵之时,所执兵器各不相同,什么长戟短刀,坚盾柔索,长短相杂,攻能各异,往往让对手手忙脚乱。但此次出门是便衣,八个侍卫都是腰带长剑。当当两声,火花四溅,黑塞的配剑架不住那沉重的弯刀,被那鲜卑人击得连连后退。黑塞也是巨力之人,此人竟能将黑塞逼退,也算了得。此时鲜卑人脸上带了狰狞的笑意,脚步随着黑塞后退自然的跟随,不差分毫,接着举刀便砍。却不知黑塞向后退身之间,已经引动阵法,两名侍卫从两侧环上,隐隐将他困在其中。他的刀才扬起,肋下空中大开,一名侍卫闪电般扑入,一拳击在他的肋下。八阵图所用拳法与一般人不同,他们出拳时中指关节突出,全力打击一点,更有打穴之功,此人身子虽然强悍,受此重击,只觉五脏六腑几乎翻转,呼吸陡停,全身一顿,便此时手腕巨痛,却是被另一个侍卫用擒拿手擒住,弯刀登时撒手,身子向前踉踉呛呛倒去,接着被第三个侍卫在后腰上一脚,踢出阵来。此时倒在地上,肋下那一拳的劲力还未消去,只自一下一下的抽搐,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黑塞将长剑一钩一搭,已将那弯刀接在手中,挥了两下,感觉还不错,反手丢给一个侍卫,再次喝道:“长安城中,胆敢行凶,你们眼里还有王法么?”
那几个鲜卑人面在相觑,突然叫起来:“你们以多胜少,不算英雄。有本事的一个一个的打。”
正在这个时侯,一队执金吾转了过来,喝道:“谁敢在长安城中斗殴!”
那几个鲜卑人见状,架起地上的伤者,呼啸一声,转身便逃。
黑塞正要追赶,我止住了他,冷笑道:“这些客人不知礼数,放过他们吧。”心下却十分不满,这些鲜卑人不通礼数,凶悍如此,与之结盟,是否会引狼入室?
执金吾到了近前,正要盘问,黑塞把一个令牌亮出来,连忙行军礼退下。
回到宫中,还未进宫门,便见关凤骑着一匹红马风风火火的奔了过来,唤我道:“斗哥哥,斗哥哥。”
我正要怪她失仪,细看时,却见关凤身上全是大汗,头发都一缕一缕,浑不似平时整洁俊俏的模样,当下问道:“你怎么了?”
关凤跳下马来,迟疑了一下道:“斗哥哥,我有大事要汇报。”一转眼又看到了侍卫手中的弯刀,向我道:“斗哥哥,你们也见到了那些假鲜卑人么?”
我吃了一惊,转头看关凤,说道:“你随我来。”此处不是讲话之处,我带她入宫,来到昭阳殿。
关凤被我突然的严肃吓着了:“斗哥哥,我说错什么了么?”
她不是说错什么了,而是她这个消息太重要了。
事实上,遇到那些鲜卑人之后,我对是否与轲比能联合已经产生了疑问。若是一个盟友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得,当客人时还要乱闹,那么他的诚心与绝不会比他的装出来的笑容更多。虽然对鲜卑分化是必须的,但是远交近攻还是联弱击强我一直拿不定主意。若与轲比能联合,击败步度根集团是肯定的,但之后我就可能面对更加强大的轲比能集团,他会不会建成檀石槐那样的强大国家我心里并不是很有底。而联络步度根对付轲比能,先不说步度根能否放弃与曹魏的关系与我们结盟,就算是结了盟,他是否能起以相应的作用也在两可之间,而且支持他与轲比能作战,我们除了暂时不受北面的压力外,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可暂时不受北方的压力,却也是个不小的好处。
所以在这种时候,鲜卑使者的一举一动,都直接影响我对鲜卑族情况的分析。可是,若这些鲜卑人是假的,那么情况就会完全不同。
“凤儿,你怎么知道那些人不是鲜卑人?”
关凤答道:“不是我看出来的,是曹肇。”
“他?你和他怎么会在一起的?”
“很简单啊。他长得漂亮,听说本事也挺高的,那天三叔要让他比武,他不肯。我就想亲自会会他。可是他只肯与四叔交手,于是我们一起去军校了。”
我登时晕了一下,她怎么可以带曹肇去军校?就算她喜欢曹肇,想与他一起游玩,长安城可玩的地方多了,怎么能去那种机密所在?难道曹肇就是传说中的美男间谍?
“你怎么可以带他去那里?”
“因为我答应带他去见四叔的。”
“见四叔?见四叔做什么?”
“我只和您一个人说,千万不要告诉旁人--因为曹肇喜欢四叔。”
我大大吸了口凉气,仿佛白日见鬼一般。曹肇?四叔?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么?天下还有比这种事更加让人无法相信的么?
“哈哈哈,我是逗你的。只因为曹肇曾败在四叔手里,他不肯服,此次来季汉,非要见识一番罢了。可是,四叔不肯见他,而且说军校重地,任何人不得入内。缠了多时,未起作用,他只得回来。”
“我二人行到西市前面,突然路边冲出几个鲜卑人,一边用古怪的语气大叫着好漂亮的女子,一边向我扑来,想抓我走,曹肇上前,把我护在身后,眼前一个胡人举刀劈来,他用手一牵一引,那弯刀便到了他的手里,反手一拳,把那人打得飞了出去。几下就将那些人打倒了。”
“你是不是很感激他?”我问道。
“感激?才怪了,他的本领也强不了我多少,强自出头,想在本公主面前显示,哼,本公主是什么人物?我上一拳,下一脚,痛打落水狗。结果我竟然发现,那些人看曹肇的眼神儿不对,分明他们是认得的。而且,当然打算结果其中一个人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一滚,显出的身法,却是许门侠士的动作。”
我看着关凤,不禁又惊又喜,想不到这小女子居然有这等本事,却笑道:“你这孩子,下手也太狠了,曹肇都把人打倒了,你不随着曹肇走,居然要痛打落水狗。”
关凤抿嘴一笑:“我是谁,吓我一跳的人,哪里落的了好去。”
我心下已经明白,曹肇执意要与四叔比武,其实不单是他与四叔交手,有着一段心结,更重要的是他想打探季汉军校的内情。而城中这些为非作乱的假鲜卑人,也是他们破坏季汉与鲜卑盟好的手段。至于他帮着关凤,大约就真的是美男计了。
正此时,忽然李晟冲了进来:“陛下,小臣有紧急军情禀告。”
关凤识趣的站起身来,施了一礼说道:“斗哥哥,你忙着,我走了。”说完离开。
我问道:“什么事?”
李晟答道:“廖侍中突然化妆而逃。”
我点头道:“果然。走不了他,说说今天你见他的经过。”
“是。小人今天奉命前去他的府中要襄阳纸。廖侍中当时随意问了句:‘要襄阳纸做什么?’便吩咐下人去拿。我只笑了笑,没有回答。一时襄阳纸拿来。我告辞出厅,故意行得较慢,突然一个长随进到厅中,在廖侍中耳边说了句什么,廖侍中大惊之下,把茶杯打翻在地。我当时就奇怪,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官小人微,不奉令不敢在侍中府里撒野,便出来让人把纸拿回,自己在府外等着。过了一段时间,我看到那个长随悄悄从后门离开侍中府。我于是随在他的身后,发现他一直来到魏国使者下处。过了一段时间,那长随换了身衣服,又悄悄的回了侍中府。小人怎么也想不到侍中大人的手下敢与曹魏的使者偷偷联系,心里佩服陛下的神机妙算,当下更加小心的进行监控,结果就发现侍中大人乘夜逃往曹魏使者的驻地了。”
“传令张苞,细把城门,不把廖立送到我这里,就让他把自己交到我这里。”
想不到,廖立真的与曹魏有了勾连,知道历史的我,怎么连一点类似的情节都没有见过呢?而且,素来心高气傲的廖立,竟然也会弄这般心眼儿?说实话,虽然从开始就怀疑是他,只因为他的确有这般本事。但直到此刻,我才信实了是他。如此,前面那一串是是非非都有了答案。以他的身份,得知丞相府中的一些秘密自然不难,告发孔明也是合情合理,毕竟论及才智,季汉除了孔明便要论及他,就连李严也只有甘拜下风--我从前居然还想过想办法协调他与孔明的关系,让他可以为季汉做出贡献,不要把这样一个人才闲置在汶山。现在才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他和我们,根本不是能拴到一个槽里的马。
不过想去帮曹魏?哪有那么容易!
正想着,忽然有人来报:“陛下,李严求见!”
“传。”
此时,在曹魏使者下处的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里,董昭正给廖立压惊:“侍中大人受惊了。我主久慕先生高义,可惜先生在荆州时,被刘备裹挟而去,未能一见,着实痛心。此次出访,我主还对在下言道,务必要见到先生,转达他仰慕之思。此番先生受难虽为不幸,然投我国,我主必然高兴之极,从长远看,于先生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唉,可恨阿斗小儿,诸葛村夫,只知害贤,不能容人,竟以这等下作手段来害先生。不过庞涓弄智,孙子蒙屈,却终有马陵雪恨。先生自有心愿得偿之日。”
廖立恨声道:“若不是大人给我送信,我此番险些中了奸计,构陷我害诸葛亮,这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诸葛亮,你奸滑至此,我与你誓不甘休!”
董昭说道:“明日,我必想方设法送大人出城。城门校尉张苞是个粗人,论智只怕还比不了其父。我们只要略施小计,便可脱身。一出长安城,我早安排下人马,护送先生离去。”
廖立无语,只叹了口气。
次日清晨,三辆车从曹魏下处出发,分别奔向了东、南、北三个城门。又过了一会儿,后门开放,一辆粪车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驶了出来。
这辆粪车沿着大街奔向霸城门。
霸城门是长安城东出南头第一门,百姓见门色青,也呼之为青城门,或青门。古有广陵人邵平,为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种瓜青门外,汁甜味美,大受长安城中欢迎,时人谓之“东陵瓜”。眼下将到种瓜时节,瓜农积肥,这种粪车却也并不是一辆。可是如此车这般臭的,却独此一份。车上木桶,也不知用了多久,厚厚一层污物,积了又积,早盖住了原来的木色,好多新鲜粪便竟然淋淋漓漓在这污物之上,离着老远便让人掩住了鼻子。
这一日城门盘查极是严格,每个人都要核查身份,出具保单,方才放行。此车一驶近,门前众人无不纷纷掩鼻躲避,大声斥骂。那车夫只如不闻,把车直赶到门前。
门前兵丁也大是皱眉,却硬着头皮道:“停车,检查。”
那车夫傻傻一笑:“这是给邵家的肥,这是保单。”从腰里拿出一张保单,那上面也满是污秽,恶臭难闻。兵丁看了一眼,道:“车上都是粪桶么?打开看看。”
车夫便爬上车,也不顾肮脏,伸手打开一个桶盖,想不到这桶中粪水竟是装得极满,马车微摇,一大片粪水溢出,登时一股恶臭席卷了整个青门。兵丁被呛得连连倒噎着气,周围百姓纷纷道:“一个破粪车,难不成还能装什么东西?快让他走了吧,臭死人了!”
两兵也实在受不住,挥手放行。
车夫眼中含着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笑意,却依旧呆头呆脑的爬上车,吆喝一声,马车前行,眼见离了城门,突然听到一声大吼:“停下!”
车夫一惊,回身时,只见一座黑塔般飞来一个青年,骑匹青马,手提长矛,带着一队人马,直扑到城门前。
车夫不由大吃一惊,眼前这个青年,赫然正是掌管长安城城门驻防的最高长官,城门校尉张苞!怎么会惊动了他?来不及多想,张苞已经驻马在粪车之前,喝道:“把所有粪桶全部打开!”
身边兵士一拥而上,在车夫发抖之间,已把那些桶一个个翻倒在地。车上共有三个桶,最后一个却是空桶,一倒之下,竟然滚出一个人来。定睛看时,正是廖立,已是满身污物,只以袍袖遮面,低头不语,一声不发。张苞大笑道:“险些给你骗过了,来人,带走。城门开放,可以放行了。”
说罢一挥手,如风卷残云一般带着人向宫中而去。
听到捉到廖立的消息,我立刻接见张苞。张苞极是得意,大笑道:“这廖立还想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也亏他这么高的身份,居然肯藏在粪桶里,若不是我神机妙算,几乎给他逃了。”
我问道:“实话告诉朕,你是怎么发现的廖立藏在粪车里,朕可不相信你有什么神机妙算。”
张苞眨眨眼:“姐夫……”
“你叫我什么?”
“是,陛下,其实,是我接到举报,说有人注意一辆粪车,廖立可能藏于其间。”
“现在城门怎么样了?”我急问道。
“已抓到廖立,自然是开放了,怎么了?”
我大怒道:“谁让你开的城门。朕说过这几日严查是只为他一人么?玩乎职守,自做聪明!若非是你城关管得松懈,长安城中怎么弄出这许多事来?”
张苞被我训得低头不语。
这时,李晟来报:“陛下,张校尉抓来的那个人,不是廖立。”
张苞急道:“怎么可能?虽然我和他不熟,可是我曾见过他的,衣服,相貌,全都对的。”
“那人虽然衣服,相貌皆与廖侍中相似,但的确是他人假扮。”
我冷声道:“张苞,给你报信的人是谁?你可认识?你怎么轻易中了计?”
张苞道:“计?什么计,那人我认识,他是御史府的管事啊,姓孙。难道李严骗我?”
“李严怎么就不会骗你。请御史大人上殿。”我却低声道,“张苞,你真让我失望。从今天起,撤去你的校尉身份,给我到军校里从头学起!”
张苞满腹委屈,却不敢说话。
李严施施然走上殿来,向我施礼道:“参见陛下。”
“御史大人,情况如何?”
“幸不辱命。”
张苞不明白了:“陛下,御史大人,你们在说什么?”
这个白痴,难怪会被李严骗。我说道:“其实董昭共安排了五组人马,先三组是诱敌,其实都没有任何毛病,想必你也查过了,一切正常。第四组悄悄出动,里面却装了个假的廖立,本想被你查出之后,一时放松,开放城门,他好安排真的廖立离开,哪里你的手下太差劲,居然放过,所以御史大人着人给你送信,好让他们放松警惕,是不是这样了,李大人?”
李严点头笑道:“陛下算无遗策。其实臣并没有料到董昭计中有计,本来臣的确是想让小将军立此功的,可是事后臣想到,以廖立之为人,身入粪桶,只怕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又见小将军开放了城门,当下我令人严密监控,终于发现了廖立行踪,本来董昭想把廖立藏在一处民宅之中,打算风平浪静之后,再来接他,却被为臣暗中伏下的人手将其一举擒下。”
说到这里,他向我施了一礼:“陛下,微臣原来一时不察,中了廖立之计,被他当枪用,以为丞相犯过,几次在言语里中伤丞相,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我笑道:“哪里。御史大人一心为国,何过之有,不要多想。来人,带廖立上殿。”
不多时,廖立被绑上来殿来,却依旧是满面奋激与昂然,丝毫不现愧色。
我冷冷的看着他:“廖立,你可知罪?”
廖立怒道:“你想铲除了我,只管动手好了,何必在我眼前惺惺做态?用这等计谋来害我?”
我一拍桌案:“不用在朕面前做态!我来问你,你可识得廖水?来人,把廖水带上来!”
一时镣声响亮,廖水满身血迹带上殿来,唤廖立道:“堂兄,救我,救我啊!”
廖立问道:“廖水?你不在老家,怎么会来到这里?”
廖水痛道:“堂兄,你让我做的事,我可什么也没有说啊。”
廖立听得此语,不由大急:“我让你做了什么事?你胡说什么?”
廖水只道:“我真得什么也没有说,没有说,你放心好了。”
廖立怒道:“廖水,你受何人指使,前来害我,是不是诸葛亮?”
廖水道:“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说。”话才说完,身子一摇,便已摔倒,口中流出血来。侍卫上前,用手一探,回报道:“陛下,此人咬舌自尽了。”
这一招却是诸人都没有想到的。廖立当即大叫:“你们用什么办法害了他,让他来攀污我,廖立可死,但不愿受诬而死!”
我怒道:“人证虽死,但却还有物证在。”说着从袖中取出那纸书信,在廖立面前展开,“你来看看,这是谁的笔迹?”
廖立如遭雷击,一下子怔住,忽然大叫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是我的字,可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从来没写过这样的信,为什么会有我的字在上面?天呐,这倒底是怎么回事?这,这一定是诸葛亮,天下只有他才能用这等计策来害我,不错,定是诸葛亮害我!诸葛亮,你在哪里,你出来!你要杀我,当面下手便是,为什么用这种手段?为什么?”
廖立大叫大喊,几如疯狂,一时间,满殿皆是他咆哮的声音。
“廖立,若不你陷害丞相,为何你的堂弟廖水,却假冒丞相堂弟,在汉中大肆霸占土地?若不是你陷害丞相,你又为何伪造信件,构陷丞相谋反?若不是你陷害丞相,为何廖水见到你便即自尽?他死前说他什么也没说,你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大殿之上,李严的责问之声隆隆回响,已完全压住了廖立的哭号。
“廖水之事,为臣不知,那信件上的字,虽是我的字,我也曾访照诸葛亮的笔体,写过隆中对,此事尽人皆知,但我实在不知为什么会出现那样一封信。”
“若不是你做贼心虚,昨夜你为什么会偷偷逃往曹魏?你又是如何与曹魏勾结上的?你们还有哪些诡计?”
廖立此时在李严的打击之下,已完全没有了原来的气势,只是低声呼着:“我冤啊!我不知道。我实在是不知道。有人害我,我怎能不逃。”
李严转身向我:“陛下,请将廖立交与为臣,臣必可从他口中掏出真情。”
廖立听得此言,身上一抖。李严身为御史,其冷面无情是有名的,若说满朝文武,最敬重的是孔明,那么最怕的便是李严。李严整日里黑沉着脸,看人都是从眼睛的缝里看,让人不由得便感到浑身不舒服,背心里直起鸡皮疙瘩。而他处理犯过的大臣也毫不容情,曾在糜芳的廷尉府依律活活杖杀过吴太后的族侄。
我心中却有些犹豫,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廖立,但是,廖立若是要害孔明,为什么一见那字,便承认是自己所写?若他不承认,岂不是对他自己更是大有好处?何况他写的那些字迹,几乎连我都骗过了。
我已经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原以为在知道历史的情况下,既知道有人在暗害孔明,我便可以轻易查他出来,进一步获取孔明的忠心--虽然孔明的忠心已经足够了,但我还是想以这种方法向他示好。所以,我会瞒着他进行彻查,会找廖立要襄阳纸,找诸葛乔打探这字的真假并得知这字不似先生近年所为,瞒着李严把“诸葛云”带到宫里来审问,安排城中严查……
可是,眼见真相大白我却不敢肯定,廖立是在装假还是别有隐情?
正在此时,殿门官来报:“丞相到。”
此事倒底是把他惊动了,我道:“有请。”
孔明急匆匆上得殿来,看到廖立和李严,吃了一惊,道:“陛下,这是为何?”
一见孔明,廖立跳起脚来,大声叫道:“诸葛亮,不用你做好人,你用计害我,一定是你用计害我!”若不是后面两个侍卫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他便冲了过去。
我叹了口气,道:“本来此事没想惊动丞相,不料你还是来了,李卿,你将此事告知丞相。”
“是,”李严点头,“前时,我接到人举报……”便把此事原原本本告知孔明,其间也并未掩藏他对孔明的怀疑。
孔明听到告发他几大罪状,图谋不诡时,已是跪了下来。听李严说完,一向镇定自若的他也额上微微冒汗了。李严说完,退后站好,孔明再次叩头道:“陛下,臣万万想不到这两天会出这样大的事。总是为臣德才不足,引来此事。不过,既然事涉为臣,那幅字可否容微臣一观?”
我点头道:“来人,把那字给丞相观看。”
孔明把那张字放在手中,上下打量,叹道:“廖侍中的字,直可以假乱真,佩服佩服。”
我见孔明也已认可那字是廖立所写,更无疑问,喝道:“来人,将廖立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侍卫应一声便向下带廖立,却被孔明拦住:“慢。陛下,为臣的话还没说完。臣虽说这些字是廖侍中所写,但只这些字,却也并不能断定这些事乃廖侍中所为。”
孔明的话把我弄糊涂了,大殿中诸人也都看着孔明,不知他到底在说什么,连廖立也住了声。孔明展开那张纸,指着那字道:“陛下请看,这些字每一个都很整齐,所以正是蚕头雁尾,字字浑成,可惜全篇看起来,却似少了一种东西。”
少了东西,少了什么?我定睛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李严在一边忽一顿足:“若不是丞相提醒,我几乎忽略,不错,全篇看来,少了一种浑然一体的感觉,缺少谋篇,有些字句好象是拼上去的。”
孔明大笑:“不错,这些字,就是拼上去的。请下,可有襄阳纸,错些给微臣一用。”
我早已信服,忙着人取来襄阳纸。孔明又道:“再拿些细绢,还有笔墨。”
我把自己的龙案让出,亲自拿起墨磨起来。孔明告了罪,提起笔来,在细绢上写了大大的一个“和”字。写完之后,略晾一晾,放在了一张襄阳纸上,细细展平压实。接着孔明噙了口水,轻轻喷成细雾,笼在那细绢之上。过了片刻,孔明说声:“成了。”将细绢放在一边,拿起襄阳纸,果见那个“和”字已经透过了细绢,端端正正的印在襄阳纸上。孔明把那纸交到我的手中,我拿着它与那纸书信对照着,终于拍在龙案之上:“好手段!”
孔明说道:“其实我这种喷水的方法并不出色,另有一法是以蒸醋来熏,蒸气一起,襄阳纸墨迹清晰,有如手写,却不会留下任何水渍,而且纸色显得古旧些,似是数年前之物。我相信,这封书信,便是以此法伪造的。廖侍中虽然与我不睦,时时口角,但文人相轻,自古皆然,他没有任何恶意。我虽登高位,为百官之长,却也不过是一介书生出身,并无所长,难免犯错。而他才华出众,见识过人,有他提点,我也会经常想一想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拾遗补缺,把事情做得更好。况且,以他的骄傲,就算对我不满,也必当面指出,绝不屑于背后出招,用这种办法来算计我。”
孔明说着,走到廖立身前,叫着廖立的字道:“公渊,你我相识二十余载,眼见你我都到了不惑之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整天在朝堂上斗来斗去,却连不相干的旁人都知道了,用这样一条计,来离间你我。可笑我们自以为是荆州俊杰,天下英才,落入圈套而不自知。若果然中计,你我荣辱还是小事,误了季汉的大业,上对不起先帝和陛下,下对不起百姓万民。此后真相大白,留在朝堂上的人更有何面目以对世人?”
廖立再也受不了,扑得一声,给孔明跪了下去:“丞相,廖立平素自高自大,目中无人,总与丞相做对,今日方知我比丞相,有如星火之于皓月,丞相是君子,我是小人,故丞相如海,能容天下,廖立如浪花,胡乱跳动以为能事,却不知自己的真实面目。我此番犯下大罪,丞相反为我开脱,雪我奇冤,廖立谢了!”
孔明道:“何出此言,我们皆是季汉的臣子,理当同心同德,共佐汉室。亮以后有不当之处,还请侍中赐教。”
两人相视,孔明微微而笑,廖立却落下泪来。
李严在一边,忽得沉声道:“丞相说得好生轻巧,眼下廖立身犯大罪,法不容情,就算此信不是他所写,他此时亦未洗清嫌疑。况他以身投敌之罪,远大过构陷之罪,丞相虽为百官之长,亦无法翼护犯罪之人。丞相除了这一猜测,可还有其它证据?”
孔明愣了一下,缓缓摇头道:“我相信,此事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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