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漫漫的归途(1 / 2)
我是阿斗
第六十六章漫漫的归途
穿过清晨霏微的薄雾,我们行在陇山间的小路上,辚辚的车轮声,飒踏的马蹄声,前后队有节奏的呼应声惊动了林间的鸟儿,使它们群群惊叫着高高飞起。
这是一条古道,在西域畅通之时,每日有无数的行人从这里走过,他们唱着异域的曲子,带着奇怪的货物,在悠扬的驼铃声里缓缓前行。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客人累了,饿了,可以随时吃饭,休息,大方开朗的凉州女子,当庐而立,皓腕如霜,乐府《陇西行》道:“好妇出迎客,颜色正敷愉,伸腰再跪拜,问客平安不。废礼送客出,盈盈府中趋。送客亦不远,足不过门枢。取妇得如此,齐姜亦不如,健妇持门户,一胜一丈夫。”
可惜自关中大乱,这种情形就再也看不到了,荒草漫了土路,鸟兽占了人家,只有偶尔踏出的几支破碗,碎陶,讲述着曾经有过的辉煌。
秋,一天经一天凉了,我着了披风,依然打了几个寒战,看身边的将士,却个个比我耐寒,在早晨的雾气里走得热火朝天,他们的士气总是那样高昂,各安其位,如臂使指,有他们在身边,我永远都会心里踏实,安心。
我有时很羡慕军士们的身体,但很可惜,我却无法拥有这样的身体。我问普法,玄门之术,可有能迅速提高武技或强化身体的捷径。普法答:“武道从来没有速成的窍门可言,只有通过不断的修炼,以提高身体素质和武技的熟练程度,再通过不断的实战来提高自己的信心和准确判断能力,,才能将自己平时的修行成果转化为行之有效的对敌战术。当然,天姿也是很重要的,它是这一切的基础。以世子之身体,若能持之以恒,未始不能有所成就,不过要想达到一流境界,略难一些。”
我笑了。这修炼听起来比治国也简单不了什么,我还是算了吧。我就是这样一个身体,能把政务处理好已不容易,焉能奢望其余。
普法只随了我几天,便基本上获得了我的信任,虽然他与阎燮是一师之徒。
“你是阎燮的师弟么?”我问他。
“不,是师兄。”
“可是看起来你比他要小啊。”
“释家弟子,不以俗世年齿为限,排得是入门先后。”
“噢,是这样。”这个普法,居然只比我大三岁。可是他的本领真得很高,我看他似还在姜维之上。当然,现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一把刀就能闯出个天下的蛮古之时,他的武功比姜维再高数倍,他也及不上姜维的重要,姜维是将才,而他不是。
他这个人,似乎除了课业和练功,基本上没别的爱好。与黑塞在路上就打了起了,但只过了三招,他就跳出圈子:“算了,你打不过我。”把黑塞气得肚子鼓鼓的,非要和他拼命不可。可他说不动手,就不动手,黑塞把枪顶住他的喉咙,他也是一动不动,吃得黑塞大叫:“以后,我再与你动手,就不是人。”
他的举动引起马超的注意,居然也要与他过招。同样是只过了三招,他又跳出圈子:“算了,我打不过你。”表情语气,与和黑塞所言一般无二,不忧不喜,平淡自若,小小年纪,似一汪潭水,看着很清,却看不到底。
马超叹了口气:“是个好对手。”
黑塞紧紧护在我的身边,他本是一个莽撞的人,但自从当上我的护卫统领之后,性格都似开始变化。当然这只是体现在对我的保护上。他从不掩饰对任何一个靠近我的人的敌视和怀疑,除了规则和条令,他不认任何东西。有一次,马超来见我,只因没带令牌,他把马超阻在内营之外,直到马超取令牌回来。马超赞他为忠贞之士,这样一句话,使他的名头传出老远。人们在背后叫他蛮子,后来就改为当面叫,他却并不在意,那之后,蛮子就成了他的代号,而黑塞却很少有人知道了。
李氏兄弟初离凉州,如同离巢的鸟儿一样,兴奋无比。他们欢笑道,在队伍前后纵马奔驰,呼喝连连。他们却很多事都表现出极为好奇的样子,显现出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快乐。看着他们,我有时会想到自己。与他们这样大的时候,我早就不知道快乐是什么样子了。
有时我会想,如果拿我今天的一切,来换他们所拥有的快乐,我会不会换呢?如果换了,那我与原来的阿斗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换,那我的目标又是什么?
我抬头望天,感到一种孤寂。从荆州,到汉中,到益州,到东吴,再到荆州,益州,到长安,到金城,这一路行来,早磨灭了我少年的心性。按着汉代的风俗,其实我原来一直都算童子,今年才刚刚成为少年,但我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又岂是一个童子或少年能做的?
或许,我真得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平定雍凉的大功,无论是谁都无法从我手中抢走。但是,这真得是我想要的么?曾经,我如同没头的苍蝇般乱撞,没有计划,没有目标,一时兴起,任意而为;曾经,我做下了许多错事,冒了不必要的风险,走了不必要的弯路。此时回首,那些对与错,是与非,都如烟一般,后悔么?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重新再走一遍了。
这就是生活的真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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