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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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好面子的天后来说,维护自尊和骄傲是至关紧要的。

“我敢以性命,外加坐拥的一切华辉和权势起誓,哪怕一度行为不端,我对你的爱慕一如往昔,全心全意,无需试探也未曾因时光的流逝而变淡,也不会因世事的变迁而转薄,正如那始终傲立山巅的松柏,誓死不移。你恍若无觉的是,我已拜倒在你高傲的榴裙下,永远渴望投入那至亲至柔的胸怀。”

赫拉的面上的神情依旧冷若冰霜,熟知她性格的宙斯却从起伏变得不那么激烈的胸口看出了软化的迹象,便越发卖力地甜言蜜语,紧接着是席天幕地、身体力行的一番温存,总算渐渐将在骗局里松了警惕、彻底纵情的天后那股熊熊燃烧的妒火平息。

只是为让她打消疑虑,这趟冥府之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缺席的了,而宙斯在焦头烂额、心烦意乱的同时,也不得不将性质修正,至少让它……

表面上变得可以告人。

而处于即将掀起的风暴的核心的阿多尼斯,仍然对那边的暗潮汹涌一无所知,也不清楚那位尚未死心的神王,在明日会一脸菜色地与周身写满威严和针对污邪情敌的杀气的天后,相携着大驾光临这难能可贵的避难所。

叫他感到万分进退维谷的是,这片生机勃勃的大森林似是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不断往外扩散,又像不知疲倦的雪白浪花,澎湃的汪洋恣肆,泛得无边无际,争先恐后地将坚韧的根絮在贫瘠得堪称一无所有的灰土上深扎,毫不吝啬地将生机注满。

象征尘世困苦的几根涩叶枯草被苍翠的健康壮硕的簌悬木悍然取缔,深受战神宠爱的枫树沉默地护住了无忧无虑的蘑菇;被视作天鹅绒上的璀璨钻石的秋牡丹与白玫瑰恩爱地携手出现,矜持地迈入精巧的圃丛,将叫人百看不厌的花瓣徐徐展开,态雅香浓;而风信子、茼蒿、铁线莲、迷迭香和筋骨草等也不甘示弱地加入到这场争芳夺艳中,纷纷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一面展现出来,只希望能搏得这刚施下深恩厚爱、心灵无比高贵的俊美神祗的怜怜垂顾。

阿多尼斯再头疼欲裂也不得不承认,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掌控了。

视野中尽是对自己殷殷信赖的繁华绿草们,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终归是不忍心放任不管——否则硬在不适合的土壤上扎根的它们,会面临的只会是枯萎的命运。

一下就将恢复了大半的神力给挥霍一空,主要用来改善这不毛之地,好让它们能得到充分的滋养。

舒舒服服地躺在泥土做的温暖被窝里,冥石榴难得敏感地察觉到阿多尼斯的情绪不佳,便忧心忡忡地开口询问:“啊,殿下!为何你赐下的恩宠与祝福依旧温柔,笑容却逐渐在美丽的脸上淡去?之所以闷闷不乐,是否是发现了某处存在着丑陋不堪的污点,亦或者是不名誉的言谈举止,还是他们都太口笨舌拙,无法阐述激荡心情的十之一二呢?”

阿多尼斯正待开口,眼角余光恰好捕捉到了林间掠过的一道身影,下意识地扭过头来,纯黑的瞳仁里瞬间倒映出了一头年轻英挺、光泽漂亮的牡鹿的模样。

它无疑是被这片新生的壮阔绿林自别处吸引而来的,介于殷红与淡紫间的紫罗兰丛,还有晶莹的百合花,叫它再克制不住天性地一番嬉戏,而羞涩的薄荷花蕾开了一路,则令它一路啃食着,跑来这里,见到了从未见过的最漂亮的神祗。

墨绿色的长发温顺地披着,隐有炫美的光华流动,像是在暮色中洒下冷冽清辉的星辰,宁静中更显美仑妙质。叫最高明的画家也无法描摹下分毫的神韵,皓白皎洁的雪肤,眼波徐徐流盼,优雅的姿态及那万美皆具的柔颊,带着强烈突出的、勾魂摄魄的美,被温柔地氤氲在朦胧的薄雾中。

无一不让灿烂缤纷的百花斗彩为之相形见绌,让他从从容容地超脱于其间。

偏偏这云泥般的庞大差距,没能让人生起一星半点的妒意来;更有甚者,仿佛世间的所有美都仰仗于他不独占的宽和;神通广大的阳光雨露似华美的绫罗,缠绕时能叫怒放的花儿增辉,却没能让已然是天下至美的面容添色,也没能让百尝不腻的蜜糖更甘美一分。

此时他神情沉静,沾了晨露的花瓣般美奂无伦的唇微抿,想来是翩翩起舞的蝴蝶无法打动忧郁铸就的外壳,而正是这份细枝半坠的淡愁,叫感同身受的倾慕者们也休了歌吟,万籁无声。

让这在情感上依然懵懂的牡鹿在惊讶之余,也不禁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嘴巴发傻地微张着,圆溜溜的乌眸亮晶晶的,闪着的尽是爱慕的光彩。

温温柔柔的植物神与被美色所迷的它对上了视线,瞬间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曾化身为山羊的神王,顿时恶感激增,目光变得锐利,条件反射地取出了许久未用的弓箭。

箭矢流星般飞了出去,让鹿神魂颠倒的环境也破碎了,闷闷的“噗咻”一声,随着凄惨的哀鸣响起,背脊被锋利的箭簇擦伤的纯情牡鹿被吓得魂飞魄散,风也似地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阿多尼斯冷漠地将弓弦复位,心想太久没练习,果然手生了不少。

冥石榴瞠目结舌地看完了这一幕,本能地一激灵,默默地往泥土深处缩了缩,顺便扯过一片叶子盖在自己的大脑门上。

一向迟钝的它,在瑟瑟发抖中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殿下的宽容,似乎从来就只针对它们这些体内流淌着半透明的碧绿汁水的同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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