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赴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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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个晴天。

明亮的日光,高高悬在半空,照在满地雪白的积雪上,折射出点点五彩的流光。当真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只是,冬日里的日光再好,仿佛也带了几分萧瑟的冷意,寒风呼啸,卷着扬扬飞雪,将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洛城外十里荒郊,正是阮元风陈兵的所在。

宇文熠城一步步踏过手持兵刃的褚良国将士的包围,脸容还带着大病初愈的惨白之色,神情却是平静冷凝,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脚下步伐极稳。

阮元风出得大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寒风中,那人未着甲胄,只穿一件寻常的月白袍子,毓秀挺拔的身姿,因为连日的征战与接连大病,已显得有些单薄,苍白脸容上犹有病色,一双眼睛,却如点漆一般黑而利,衬出满身的芳华,哪怕此刻孤身犯险,性命如蝼蚁一般捏在旁人手中,眼角眉梢之间却没有半分的惧意……他就像是稳而健的一方磐石,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他动摇;又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剑,灼灼光华,可断不可折,即便沾了灰蒙了尘,却也是一身的风骨……这样一个男人,是会叫这世间许多的女子倾盖如故的吧?

想到此刻自己帐中的那个女子,阮元风心中一涩;旋即想到自己命丧黄泉的亲妹,却是心中恨极,一双冷峻的眸子,瞬时便更带了几分凌厉,如一触即发的箭矢,射向那隔着半丈之远的男子……“宇文陛下果然守信,竟敢不带一兵一卒,孤身犯险……”

阮元风率先开口,冷冽嗓音却是极为平淡,听不出什么嘲讽或者狂傲之意。

宇文熠城却不与他拐弯抹角,只问,“夏以沫呢?”神情竟也是极之冷静。

“夏姑娘眼下很好,宇文陛下不必担心……”

阮元风淡淡道。

宇文熠城垂在身侧的手势一紧,嗓音紧绷,“令妹之事,从头到尾都是宇文熠城一人所为,与夏以沫无关……阮将军若要替令妹报仇,尽可以找我……放了夏以沫……”

听他如此维护那个女子,阮元风却是冷冷一笑,“与夏以沫无关?……当日,宇文陛下若不是为着她,想必也不会绝情到伤了迎霜吧?……算起来,夏姑娘她,真算不得无辜……”

“我一向敬重褚良国阮大将军行事光明磊落,乃是当世难得的真英雄……”

宇文熠城亦是冷然一笑,“……却原来也不过是不辨是非、只顾自己一己之私的无良宵小罢了……”

话不多说,只道,“要如何才肯放了夏以沫……阮大将军不妨直言……”

阮元风瞧着他神情坚定,显是已隐隐猜出自己拿夏以沫要挟他来此的目的,遂也不再无谓多言,冷声道,“如果我说,要宇文熠城即刻下旨退位呢?”

宇文熠城似并不意外他的条件,道,“来这儿之前,我已拟好了传位诏书……只要阮将军可以遵守自己的承诺,放了夏以沫,这份诏书,即刻便可生效……”

将从怀中取出的明黄绢绸迎风展开,苍劲字迹,似犹带着点点墨香,在掩着淡淡血腥的清冽风雪气息中,划开一抹异样。

阮元风瞳仁微微收缩。

面前的男人,一身月白衣衫,迎风而立,越发衬得身姿单薄,玉树临风一般,一张苍白清俊的脸容,却是神情冷凝而淡然,淬了浓墨般的一双濯黑眸子,此刻瞳底竟无半分波动,倒像是此刻交出的并非什么传位诏书,而不过是弃如敝履、不盈于心的某样可有可无的物事儿……再无昔年的半分执念。

“宇文熠城,你当真愿意为着一个女子,甘心放弃千辛万苦得来的皇位吗?”

阮元风唇薄如削,缓缓挑起一抹肃杀的弧度,眼中一瞬却有些悠远,“……既是如此……当年你又何必为着保住这个虚位,处心积虑的纳了迎霜为妻……不仅伤了夏以沫的心,更毁了迎霜的一生,害了她的性命?……”

说到最后一句,男人眼中已是一片猩红,周身杀气,如有实质一般,一瞬令得本就凄寒的天气,更冷了几分。

“从前一切,都是我的错……”

宇文熠城眸中却一瞬尽是凄苦与后悔,沙哑嗓音,被卷着细雪的寒风一吹,破碎在空气里,“……我原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那个至高无上的权位还重要,所以,为着离国也好,为着我自己的一己私欲也罢,我最终选了迎娶阮迎霜……”

男人说到这儿,突然微微一笑,唇角漾起的笑意中,几许讽刺,几许自嘲,余下的尽是去日不可追的悔意,“只是……后来,当亲眼看到夏以沫从悬崖上坠下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曾经那样的大错特错……”

说到后来,宇文熠城脸上已是一片平静,惟有一双漆如墨染的眸子,在满目冰雪的映照下,如剪碎了的一池寒星,情深如晦,一点点渗心入骨,“在这个世上,除了那个女子之外,我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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