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2 / 2)
“本王身边现在已经有了琰儿你……过去的人与事,对本王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容珞琰望着从男人微微张翕的薄唇间,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字字句句,每一笔一画,都像是无孔不入的千虫万蚁一般,钻进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之中,似无数的烟火,一刹那轰然在心底炸开,绽开世间最璀璨的幸福。
这一刻,他说的这番话,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又有什么关系?没错,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现在陪在他身边的女子,始终是她……只要这一点,就够了……曾近对她威胁最大的那个女人,应该早已化为一堆腐骨,而她也决不允许再有任何人,挡在她与他之间。无论那个人是谁,都决不允许……“王爷……”
一腔柔情蜜意,尽数都仿佛揉进了这轻浅的两个字之中,容珞琰微微抬头,与近在咫尺的男子,四目相对,脉脉眼波里,惟有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子,卓然挺立,从始至终,她的眼里,她的心中,从来都只有这个男人的存在,除了他,再也看到其他任何一切的存在……呵,这就是她此生此世所要共度的良人,不择手段也要与他在一起的男子,谁也休想将他从她的身边夺走……女子整副柔媚的身子,都轻轻靠在赫连煊冷硬的胸膛间,软玉温香,亲昵而依赖的将自己完全交托于他,形成爱侣间最亲密的一个姿势。
男人温厚大掌,揽在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他的怀中,不需要多看,也可以感觉到,女子娇艳如花的一张小脸,紧紧贴住他的胸膛,此刻一定在透白肌肤上晕开着丝丝的红潮吧?
眸色微闪,在一瞬之间,似有无数的浮光掠影迅速的掠过,敛尽了,他还是那个温凉疏淡的煊王爷。
怀抱着窝在自己胸膛间的女子,赫连煊朗俊脸容上,神情一如既往,冷冷清清,不见什么情绪。惟有一双古潭般深邃的眸子,似远远望向窗外的某处,放空的目光,似藏了无数的暗涌,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晦暗眸色,拉伸的极长,莫测难辨。
夜色愈浓,一片静寂。
时节虽已过了寒露,但天气却始终还是忽冷忽热,清秋不肯一下来个痛快,往往昨日还穿着累累秋衣,今天一早却不得不再翻出盛夏的薄衫,叫人猝不及防的忧伤。
夜色沉静如水。夏侯缪萦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却始终睡不着。这突如其来的失眠,着实有些莫名其妙,因为找不着缘由,也便叫她愈加的烦躁起来。
睡不着,一个人就容易胡思乱想。那些白日里隐藏的极深的情绪,在无边夜色笼罩之下,仿佛终于寻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决了堤的向外喷涌而出,似要将夏侯缪萦狠狠淹没在其中,再也休想逃离。
自从那日,赫连煊在这里对她极尽侮辱之后,这几天下来,他并没有再来找过她的麻烦,听小厮说,刺客的身份,已经基本上查了出来,正在进一步搜集证据确认,赫连煊这些时日都在忙这些事情,自然没有精力再来找她的麻烦。
夏侯缪萦也并不在意。只是,那天的事情,却零零碎碎的传在整个煊王府里,夏侯缪萦每走一步,都仿佛听得到身后有嘴碎的丫鬟,指指点点的戳着她的脊梁骨,说些什么,不用刻意去听,也可以猜得到。
嘴长在旁人的身上,要说些什么,她管不住,也并不十分的在乎,可是,她也实在无意成为这群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心中一灰,倒没什么兴致了,索性只窝在溶月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谓的眼不见为净,倒也太平了几日。
整个煊王府里都沉入一种祥和的景象之中。
满屋寂寂,如同荒野。惟有窗外溶溶月色,透过薄透的窗纸,照进来,清冷光辉,似寒霜一般,铺洒在地,破碎如同水银。
这样好的月色,夏侯缪萦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真是大煞风景的一件事。
心中莫名烦躁,反正躺在床上也招不来瞌睡虫,夏侯缪萦索性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了件外衫,鬼使神差的就踩着满地碎钻样的月色,走出了房门。
仲秋的月夜,终于沁出几分寒凉之气,丝丝钻进皮肤里,长出一粒粒细小的鸡皮疙瘩。
夏侯缪萦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从哪里飘来阵阵桂花香,似有若无的萦绕在鼻端,清冽而幽静的气息,像沉了一场好梦,在这样的月色下,仿佛可以叫人浑忘一切的不快,似乎那些纠缠在心底的莫名情绪,也都渐渐的远去,只留一个模糊的影子,影影绰绰的流转着,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变得不再重要。
头顶一轮明月,悬挂在半空之中,悠悠流转着千年不变的清光,不喜也不悲,却看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这样瞧来,她这点小忧伤,真的算不得什么了。
如此想来,果然有效,夏侯缪萦只觉自那日开始,一直抵在她心头的那块千斤巨石,在这一刹那,仿佛正在被人一点点的搬走,松快而轻巧。
桂花的丝丝甜香,从不知名的远方飘来,惹人绮思。头顶的月亮又圆又亮,靠的近一点,是不是能够伸手触摸的到呢?
夏侯缪萦仰脸望着那红砖琉璃瓦的屋顶,突然很有冲动爬上去,看看煊王府外,此时究竟是怎样一副景致,看看是不是可以离头顶的一轮明月更近一些……这个念头像着了魔一样缠绕在她的心底,迫不及待的想要实现。
偌大的溶月居,除了她之外,仅有的几个下人也都已睡得深沉,夏侯缪萦从后院搬来一具巨大的梯子,一阶一阶的往房顶爬去,这种感觉,就像是很小的时候,住在乡下,第一次跟着邻居家的小屁孩,偷偷爬上树抓知了一般,又兴奋又紧张。
当手脚并用的终于爬上那高大屋顶的时候,夏侯缪萦重重深呼了一口气。夜风凉凉,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将她紧紧包裹在这清冽的气息里,漫开一丝一丝微冷的清醒,仿佛会让人想到很多事情,却又仿佛什么也想不到;从这个角度抬头望去,眸底映出盈盈月色,如水倾泻,触手可及般的流进她的眼里;目光所及,不知可以看到多远的世界,一睹坚厚如铁的红墙,却将她与外面的一切,隔成两个世界,而如今的她,不过是困在煊王府的一个囚徒,找不到逃离的地方。
站在高高的墙头之上,夏侯缪萦突然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如果她就这样跳下去,是不是就可以摆脱掉这里的一切呢?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对不想见的人,不想触碰的事情呢?
心底怦怦直跳,呼吸急促,夏侯缪萦定定的望着墙外无边的夜色,脚下仿佛不由自主的往前挪去。
“你在干什么?”
平地里却蓦地响起一道凛冽话声,被泠泠夜风吹散了,虚无的飘向夏侯缪萦的耳畔,如梦如幻,听不分明。不停往前腾挪的脚步,却是蓦地一顿。
迟疑的转过身子来,夏侯缪萦顺着嗓音飘来的方向望去,但见满地银辉月色下,男人一袭玄青色的衣衫,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黑衣银面,笼罩在茫茫夜色里,如此的突兀,却又似如此的契合。
夏侯缪萦一时分不清自己所见的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有些呆呆的望着底下的一道秀拔身影,原来高高在上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夏侯缪萦怔楞的笑了笑。
那笑容恍惚的似一片云,一缕轻烟,一丝薄雾,仿佛被风轻轻一吹,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她存在的痕迹。
男人望着她单薄纤细的身子,就这样站在高高的墙头之上,微风吹起她轻薄衣衫的一角,飘飘若仙,如要归去一般。
“下来……”
暗哑嗓音,沁着莫名的寒意,从男人露在面具外的薄唇间倾吐而出。
“哦……”
夏侯缪萦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清醒,恍惚了一阵,方才点了点头,脚下却已经先一步的走动了起来,一阵风吹来,本就虚浮的身子,瞬时晃了晃,竟直直从墙头往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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