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破绽(2 / 2)
苏凤见她言语之间讳莫如深,也就不再多问。二人略聊了一些禅机,日色就已黄昏。临行前,比丘尼思量再三,还是叫住了苏凤。
“怎么,师傅还有指教。”
“今日是小王子华诞,本不该扫苏凤的雅兴。只是事及生死,性命攸关,为防无妄之灾,还是尽早提点苏凤为好。”
苏凤雍容的脸庞在暮色中逐渐暗淡了下来。
“公主与令郎不宜成婚。”说完这句话,不待苏凤追问,比丘尼转身远去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浓阴深处。
掌灯时苏凤到餐厅用晚膳。她一抬头看到了坐在对面的长安公主,正笑盈盈地给她的长子也就是公主未来的额驸夹菜。苏凤一失手打翻了一只瓷碟。丫鬟们听到声响,赶紧进来收拾。她看着空荡荡的桌子,忽然很气愤地问:“老爷呢,少爷们呢。”丫鬟回话说老爷差人家来通报过了,今日朝中有要事,不回府中宿夜。大少爷今夜御前当值。二少爷午后已经启程返回西藏。其实这些话事先管家早已通传,是苏凤自己忘记了。
晚间,偏厢备好了热水,丫鬟们伺候苏凤焚香沐浴。她浸泡在浴桶里迷迷糊糊地打盹。各色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馨香让厢房如坠空谷仙境。朦胧中,苏凤睁开眼,透过腾腾水雾,她仿佛看到花鸟画屏后一闪而过一个人影。她一下子就从水中站立起来。“什么人在后面。”丫鬟抱着出浴后要更换的衣服慢慢走了出来,说:“苏凤,是我啊。”
睡前,丫鬟持烛来至帐中驱赶蚊蝇,苏凤看见火光,心中烦闷,挥了挥手打发她下去。垂下帷幔,窗外斜月朗照,花影幽微。很多往事像逐渐长出水面的清圆风荷,密密匝匝挤上心头。苏凤一遍一遍回味着比丘尼意味深长的话音,各种不祥预感层层堆叠,让她深觉叵测。
五更鼓刚过,彻夜未眠的苏凤就起身入宫求见令妃。
“姐姐拂晓进宫,想必有要事。”令妃遣走了一众宫人。
“昨日离宫偶遇一位讲经的僧人,说是府上年关前后恐有不吉之事,需得高人化解。听说宫中莲比丘尼素来仙风不凡,只是深居简出,甚少见人,所以我想请娘娘代为投递拜帖,为我引见。”苏凤话中半明半晦,半虚半实,令妃恐她有难言之隐,也未深究,当即用素笺写了帖子,差人为苏凤领路,送至大佛堂。
大佛堂位于慈宁宫后殿。太后前些年于五台山清修,大佛堂曾空置数年。如今太后归来,比丘尼又妙手回春功德无量,皇上便着人重新修缮,并且御笔题写楹联——百八牟尼现庄严宝相,三千笪卜闻清净妙音。
即便是初夏时节,苏凤轻声念完这副对联后,仍然于清晨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佛堂的门缓缓开了。看不出是什么人在它背后开启,或许,是这早间的风。比丘尼跪在蒲团上,面对着金身塑像做着早课。案上烛火通明,红泪如珊,炉中香火缭绕,青烬如尘。
“该说的,我都已经向苏凤说明。苏凤请回吧。”背对苏凤的比丘尼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出家之人以慈悲为怀,见不得众生受苦。我辈乃凡人,为师傅昨日一句话不知是戏言还是实情而日夜悬心,胸如翻江。师傅如何能置之不理,不闻不问?”
比丘尼手中的念珠和木鱼都停了下来,并随之缓缓起身,睁开双眼。“戏言?苏凤的意思是,我在同你玩笑?”
苏凤一时哑然。比丘尼顿了顿,又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我与苏凤萍水相逢,苏凤有所质疑乃情理之中。那么,信或不信,就在苏凤自身了。”
苏凤兀自请了一炷香,到佛前参拜。礼毕,轻声说:“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具体而微,娓娓道来,实在是强人所难,我亦不想苛求师傅,只求点化一二而已。”
见比丘尼并没有拒绝的意思,苏凤走近一步,目光如炬地看着她,问:“师傅说犬子与公主不宜成婚,那么,到底是在哪一方面不符合规制呢。”
比丘尼看了她一会,取出一只盛满清水的白瓷碗,用一枚绣花针刺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水中。很快,血水交融,化为无形,只有一层淡淡的粉影。
整个过程下来,比丘尼不发一言,苏凤却已瞠目结舌。
“苏凤好走,恕我不送。”比丘尼又跪了下了,敲起木鱼,捻动念珠,一切仿佛苏凤并未来过一般。
苏凤退出大佛堂的时候,远远看到御驾正往慈宁宫行来,大约是皇上来给太后请安。朝阳正蓄势待发,在辐射而出的耀目光线里,苏凤觉得一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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