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万家楼头寂寞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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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一个长卿殿,外边看守的宫卫全部被遣走,只有心思纠结的青妍一个人无力地靠在长卿殿外的柱子上。

内殿还在继续。

蓝兮魅色不改,目光灼灼看着西宫良人宽松衣袍间露出的迷人胸膛,她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在勾引着他往床上走。

西宫良人看着她,缓缓在旁边的软椅上坐下,“我并非纯阳体质,倘若真要了你,只会让你顷刻间暴毙,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蓝兮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面色极其不悦,“你到底什么意思?想过河拆桥?西宫家的继承人哪一个不是纯阳体质!”

“我母后的灵力并非与生俱来,所以她与父王的结合便大打折扣,到了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纯阳体质了。”瞥见蓝兮满脸的不相信,他又补充,“纯阳之血,能驱邪避恶开圣花,然而这些,我都做不到。”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因为不想和我上床所以胡乱编造了这么荒唐的理由。”蓝兮见他认真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心底顿时生出慌乱,但她嘴上还是倔强得不肯承认,“如果你不是纯阳体质,那你就不是真正的继承人,长老们怎么可能会让你顺利继位!”

西宫良人再没解释,直接拿起小几上的匕首轻轻划破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液顿时顺着白净的指尖落下来,一滴一滴汇聚在桌子上成一小滩。

蓝兮由最初的怀疑直到后面的震惊不过瞬息,她惊得从床上跳下来,盯着桌子上的鲜血看了半晌,依旧是与正常人无异的鲜红色。

西宫家的继承人是纯阳体质,且因为本身自带的灵力,血液会呈现淡淡的金色。

显然,西宫良人的鲜血与常人无异,所以,他并非纯阳体质。

也就是说他帮不了自己。

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蓝兮捂着胸口后退一步,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她的双目由最初的妖媚转化为赤红憎怨,十指恨不能化为利爪扑过去将西宫良人撕碎。

“身体帮不了你,我很抱歉。”西宫良人面上呈现一抹愧疚之色,“之前因为事态紧急,我不得不先把血玉拿到手,但我说过帮你恢复,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夜极宫有无欲诀,你练了这个,就会慢慢根除媚术留在体内的魔性,最终恢复正常的。”

扫了一眼她不甘心的面色,西宫良人认真清理了桌子上的血迹,“你别想着去找我父王,既然你人都来了夜极宫,我不可能轻易放你出去祸害人。”

蓝兮颓然地瘫坐在床角,她万万没想到放走了先宫主,等到的竟然是没有纯阳体质的西宫良人。

“我说过,倘若我在规定的时间内回不去,冥殿的人就会杀了你父王!”蓝兮不甘心,凭什么人人皆大欢喜,就她事事不顺!

西宫良人不甚在意地淡淡一笑,“你早就知道父王每隔五年会长眠三个月,也知道今年的准确时间,却不等到父王出宫即将长眠最虚弱那几日去找他,反而想方设法进了夜极宫,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根本对付不了父王,而你真正要找的人也是我?”

蓝兮的面部几不可察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回头吧!”西宫良人认真看着她,“杀了你母亲,只不过是你想反了冥殿的一个借口而已,可你却一直对自己催眠,认为自己之所以要背叛冥殿是因为我父王当年无意的一句话和后来筠姨嫁入冥殿间接导致了你母亲的死亡。实际上,你魔化的这些年,可有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蓝兮神情有一丝松动,暗暗垂下眼睫,并未答话。

“你很有野心,却没用对地方。”他继续道:“你想成为冥殿的主人,可你知道自己实力不够,却不努力提升自己,反而想方设法用手段。你知道你使用媚术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在众人面前表演障眼法,一旦捅破这层薄纱,人人都会看清你的真面目,也看得到你并没有真正的实力,冥殿的人当年之所以能跟着你一起反了殿主和夫人,难道不是因为你对所有人都用了媚术?”

“我是对他们动用了媚术,可能同时让这么多人中了我的媚术,难道还不能证明我有实力?”蓝兮冷笑。

“你可真有自信。”西宫良人翘了翘唇,“要想让他们一直听命于你,你就得不间断地对他们使用媚术,可你修为有限,根本无法支撑这么久,最先清醒的那些人都被你杀了吧!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到最后所有人都死在你手下,你孤零零一个人统治着没有族人的冥殿么?”

“与你何干!”蓝兮声音冷沉下来。

“我的确是管不了你。”他站起身,缓缓向门口走去,“但如果你威胁到我身边人的利益,我便不会放过你。”

他说罢,整理了衣襟之后踏出殿门,看见等候在外面的青妍时略微讶异,“我刚才不是让你去休息了吗?你怎么还守在外面,这些事不用你来做,随便让两个使女来就行。”

青妍的目光停留在他手中染了鲜血的锦绸上,眼眸缩了缩,眸中有惋惜,有哀叹,她放低了声音,“宫主,你真的与她……?”

西宫良人不打算解释,往前走了一步后忽然想起一事,“把无欲诀的秘籍给蓝兮,再让两个高级使女来看护,晋王要回来了,你还有自己的事,就不必留在地宫了。”

“多谢宫主。”青妍惋惜地看了一眼他单薄的背影,心中低叹一声迅速去藏书阁找了无欲诀的秘籍交给蓝兮之后去了青馥的房间。

刚走近便听到房间里隐隐有啜泣声。

青妍轻轻敲了敲门,青馥知道是她,并没有前来敲门,直接道:“青妍姐姐,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等你要出宫的时候来唤我一声就行,我跟你一起走。”

青妍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能说些什么,她从没有体会过男女之情,也不想拥有这样的情感,只知道青馥如今很难过。

斟酌再三,青妍朝里面道:“再有十八个时辰,出宫阵法就要开启了,你若是想随我一起出去,就赶紧先睡觉补充体力,这里到大梁,好几天的路程呢!”

“我知道了。”青馥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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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竹筠再带着魏俞回到夜极宫,已经是五天后。

血玉打开了神殿,水竹筠顺利帮助魏俞解除封印,恢复了全部灵力。

“景逸,青妍和青馥都走了吗?”从进入地宫开始,就没有见到那两个人,水竹筠不禁有些疑惑。

坐在上首的西宫良人道:“景润要回来了,我就让青妍先回去了,至于青馥,她大抵是觉得无聊才会跟着出去的。”

“那么你和蓝兮……?”

“我跟她没事。”他淡笑,“我并非纯阳体质,帮不了她,给了她一本无欲诀让她逐步清除体内的魔性。”

“那真是太好了。”水竹筠彻底松了一口气,“我这一路上都在担心你。”

“筠姨,我很好。”他莞尔,“之前到了你们府上也来不及去看小如意一眼就回来了,本来我打算这次跟着你出去的,可无奈蓝兮还在这里,况且宫里的职务是时候该调整了,我暂时抽不出空,等处理完这些我就来看她。”

“小如意若是知道你百忙之中还想着去看她,她肯定高兴。”水竹筠笑道:“只可惜她在三岁之前都不能回来,要不然我就带回来给你看了。”

“没事的筠姨。”西宫良人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我有个大胆的想法,筠姨能否帮我参考一下?”

“什么?”

“我想搬迁夜极宫。”西宫良人认真道:“自从避世开始,我们就一直生活在地宫这种永远见不到阳光的地方,我相信很多族人都向往外面的光明,只不过他们不敢说而已,所以我便有了自己的想法。历史上有凰女利用自身优越性魅惑民间君王,我觉得究其根本就是因为族人对于大陆上那片未知世界的好奇心引起来的,倘若将夜极宫搬迁到外面,那么族人就不会因为向往而做出违背族规的事,况且我本身也有些厌恶这阴暗的地宫。不知您觉得怎么样?”

这番话,让水竹筠惊愕了好半晌。

先宫主改革法令已经算是语真族史上的一次大变革了,然而这位新任宫主竟然大胆建议搬迁地宫!

水竹筠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毕竟你要知道,避世于地宫是有一定好处的,比如利用八卦阵图设置的八个出宫方位,每一天都在不断地变换,今天还是生门,明天很可能就成了死门,这也是外面五国一直找不准语真族真正方位的原因,倘若搬迁,先不说这个工程有多浩大,我们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在五国面前暴露了夜极地宫的真正方位,更何况外面是五国的地盘,无论你搬迁去哪里,都会受到掣肘,更有可能将语真族推上灭亡的道路。”

“这些我都已经想过了。”西宫良人平静道:“所以我选择了百草谷外,曲江之上的五大环山,那里的山体本身就是一道天然屏障,至于阵法,我想等父王归来的时候与他一起讨论具体用哪种。筠姨,你觉得五大环山那个地方用来给语真族避世怎么样?”

水竹筠眯着眼睛想了想,“五大环山处于大梁与南豫之间,并不属于哪一国,且那地方有江,江上常年云雾缭绕。既然脱离了两国统治范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你可以先试着与长老们探讨一下,如若最终能确定,我和国公愿意倾力相助。”

“那真是太好了。”西宫良人笑道:“等这阵子忙过去我就跟长老们商议一下。”

“对了景逸,许彦在哪里你知道吗?”水竹筠看了一眼等在外面的魏俞,这才想到正事。

“知道。”西宫良人颔首,“我这就让人带你们去。”

话完,他吩咐颜伦带着水竹筠和魏俞去了关押许彦的地方将他带出来。

一连被关了几个月,除了每天有人来送饭带他如厕,许彦根本没见过这里的其他人,他甚至曾经怀疑过自己已经死亡到了地府。

所以突然得见水竹筠和魏俞以及小执事颜伦,他很惊讶,说话有些结结巴巴,“你,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自然是来救你的。”水竹筠温声道:“你别害怕,跟着我们走就是了。”

许彦明显不信,他一把甩开魏俞帮他推轮椅的胳膊,“我不是傀儡,不接受任何人的要挟,你们若是不说清楚来意,我便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们走!”

“你脾气可真倔。”魏俞拿他无可奈何,“虽然是同一张脸,但你的涵养可跟先生,哦不,长歌大小姐差远了。”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许彦低垂着头,目光定在自己的脚尖上。

“你不是年少失意,一腔抱负成空吗?”魏俞挑眉,“我现在就带你去实现你的抱负。”

许彦懵了一瞬,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出去就有官做,你愿不愿?”魏俞再度扬眉。

许彦眯了眯眼眸,“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除非你不想离开这里。”魏俞无所谓地耸耸肩。

许彦似信非信地扫了三人一眼,心中思忖自己一个半身不遂的废人,对于这些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他犹豫再三,终是缓缓点头,“那你们先带我出去再说。”

由于事态紧急,水竹筠并没有过多停留,与西宫良人匆匆道别之后和魏俞一起带着幻容过后的许彦星夜兼程,四日赶到大梁帝京。

这一路上,水竹筠和魏俞都非常安静,除了必要的时候会与许彦说几句话之外,其余时候基本上三人都无交涉。

且许彦能清楚地感觉到,越接近帝京,这两个人的神情越凝重。

这让他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到达帝京这一日,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们俩究竟要带我去做什么?”

“做官。”魏俞诚恳回答,“做一个五国百姓敬重的大梁国士许彦。”

“你开玩笑吧?”许彦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我可是终身被取消了科考资格的。”

“你只是被取消了科考资格,没有被取消智商。”魏俞一本正经地回他一句,不等他开口问“智商”的意思便走开了。

这里是安国公府,每天都能听到帝京各种新鲜情报。

将许彦安置好以后,水竹筠迅速去找安国公,低声问他:“平王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国公道:“你们走后的第八天,刑部二审,如寒和萧玖异口同声承认了那五十四个人是他们俩亲手杀的。”

水竹筠面色大变,“怎么回事儿?这件事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是平王给那两个小子下的套,他们怎么能亲口承认呢?”

“我也摸不着头脑。”国公面色苦闷,“当时皇上亲自在旁边监审,全过程他都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了,完事儿之后那两个小子再次被关入刑部大牢,皇上下令禁止任何人探监,我这连询问缘由的机会都没有。”

“太奇怪了。”水竹筠微微蹙眉,又问:“你可看清了上公堂的那二人就是萧玖和臭小子,而不是被人假冒的?”

“错不了。”国公道:“因为如寒的关系,皇上还特地允准我前去听审,当时我也想到了这一层,特地放出灵力探索了一番,的确是那两个小子无疑,且他们神志很清醒,并没有被人下迷药的现象,可是他们连辩解的话都没说上一句,刑部尚书一开审他们张口就承认了。”

水竹筠眉头皱得更深,“皇上是什么反应?”

国公道:“皇上多疑,自然也是同我一样觉得不敢置信,所以在那两个人亲口承认以后并没有立即判刑,反而让人把他们暂押刑部大牢,明日一早进行最后一次审判。”

水竹筠急得直冒汗,“夫君,要不,等晚上我们俩去天牢看一看他吧?”

“不可。”国公立即摇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总觉得如寒和萧玖应该在谋划什么,萧玖我们不了解,臭小子你还不了解么?若是他真的被冤枉了,他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被平王用囚车拉着送到帝京来?”

“可是,我们现在根本联系不上他。”水竹筠焦急道:“长歌被关在皇宫天牢,臭小子被关在刑部大牢,难不成我们这当父母的只能坐在家里干等着?”

国公问她:“你那边怎么样了,魏俞的灵力全部恢复了吗?真正的许彦知晓真相以后,会不会不愿意代替长歌在天牢里待着?”

“具体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水竹筠叹了叹,“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与他商议一下比较好,当初长歌本就是强行夺了他的身份去的南豫,总不能如今出了事让不明所以的他去代替长歌坐牢吧?”

“这是自然。”国公赞同地点点头,“若是他不愿意,那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了。”

“国公,夫人。”魏俞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他走进来,抿唇道:“我觉得我们肯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什么意思?”国公夫妇异口同声。

“大小姐并不是那样的人。”魏俞解释,“我与她相处的时间长,我最了解她,她绝对不是那种利用完又将对方推入深渊的人。”

“所以?”

“所以我认为大小姐之所以会设计让自己进天牢,并不是为了让我们带出真正的许彦去把她换出来,相反的,她想借助天牢这个地方来养胎,不让皇上看穿她的身份。”

“养胎……养什么胎?”国公一脸茫然。

水竹筠好笑地看着他,“还能养什么胎,自然是景润的孩子。”

“这么说,我又有了一个外孙?”国公异常激动,随即想到了长歌又冷静下来,“可是她这么做也太胡闹了!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怎么办,她如今怀了身孕还怎么跟皇上斗,怎么跟朝臣斗?依我看还是想个办法把她接回来算了。”

“国公请放心。”魏俞宽慰道:“这段时间我会每天去看她,为她输送灵力保护胎儿的,不过我觉得大小姐既然选择了要在天牢里养胎,就必定有她自己的道理,如若我们违背她的意愿把她救出来,到时候反而会坏了她的计划。”

“说得也是。”水竹筠长长舒了一口气,“长歌这孩子做事的思路古怪得很,连我们都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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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魏俞便成功避过了天牢的重重守卫轻手轻脚来到关押百里长歌的那间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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