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九.殿斗(二)(2 / 2)
切切咬牙片刻,司徒逸不得不高声询问阿素夫:“既然你承认先皇所中之毒是你受命所为,那么,你为何诬指清虚道长的丹药中有毒?”
阿素夫停下整理凌乱衣襟的手,镇定了片刻,答道:“不是我要诬指,是萧贵太妃和萧大人几次三番的要我这么说的!若我不照做,他就要告发我给先皇下毒的事!”
司徒逸紧追不放:“萧贵太妃当时应该还是贵妃,身为皇妃,为何要谋害圣上?”
阿素夫吞了口气,很不理解司徒逸竟然连这个都想不明白,摆出一副耐心解释的样子,慢慢说起来:“这个很容易理解啊!韶平六年选秀,后宫里添了许多年轻佳丽。虽然圣上依然很宠爱贵妃,可是,毕竟与之前不同了!而且,皇帝的身体日渐衰弱。这样情况下,或许,贵妃娘娘会觉做贵太妃要比做贵妃更安心些?还有,萧娘娘凡事喜欢和萧大人商量,而萧大人和皇太子向来不合,萧大人曾经和一位大人透露过,很担心殿下成了皇帝,他的下场会凄凉。”
阿素夫是游离在宫廷边缘的胡人,他看到实情,却又不会像汉人一样,对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暗心思讳莫如深。金殿之上,他竹筒倒豆一般劈里啪啦讲了出来,句句实情。
可怜殿上一部分官员,被他这些话骇到躲无可躲,只能疾言厉色的咒骂萧崧,以逃避萧党之嫌疑。而另一些骑墙观望的,更是痛心疾首。司徒逸出忽众人意料,将这个阿素夫带到堂上,说出这样一番话,生生将萧家在朝堂上的最后一点点助力碾断。
从今后剩下的,便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已不需要他再用力,参奏萧氏的奏折,自然会雪片般飞向御史台。
满殿文武官员,那多数不知情的,都神情恍然,心痛哀伤。萧崧死党们则神情紧张,语声激烈,恨不能立时手刃了萧崧,以示自己的清白干净,而那些原本骑墙的,此时最有看头,他们面上时而哀伤到难以自胜,时而又愤怒到不可遏制。
隆庆帝自高高的宝座上,冷眼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这一幕。
一片混乱之中,只有司徒逸一直在安安静静的看着他。那双琥珀般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森冷杀气,和透骨的恨意。
渗透禁卫军,抓住余向恩,扣下阿素夫,斩掉他登基称帝的靠山萧崧,司徒逸和长平分明是冲他而来的,可他们为何授意余向恩和阿素夫,始终回避了萧崧的所有计谋中,都有他这个当初的昌宁郡王的参与这个事实?
隆庆帝眯着眼,细细看着司徒逸。
阶下仰首正与他对望的司徒逸,亦不掩饰,身形一挺,大声道:“司徒一门,两代深受皇恩。臣身为大楚振远将军,实不敢尸位素餐,辜负重托。所幸,此次天佑大楚,敌寇虽强,却终究不敌大楚国威。能指挥此战,实为臣之大幸,更幸者,则是于屠灭北狄王子赫洛先锋营时,救下了先光烈伯遗子李勖。”
司徒逸说到此处,刻意停顿。殿上众人听他开口,又不知会说出什么,早各个惊在原地,凝神细听。只有高坐的隆庆帝,细长的眉眼不时跳闪着刻毒怨恨的光,一张瘦长的脸庞,笼罩在金座光晕中,透出大势已去的青白哀凉。
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当初秘密勾连乌达,借乌达的兵势,弹压住朝中对废黜嫡长,另立他为储君的非议。可今天,同样是勾连乌达一事,成为了司徒逸手中最重的砝码。隆庆帝忽然明白,这已经不是对局,他已输了全局,他的生死,都掌握在了司徒逸和长平王的一念之间了。
虚眯了眼,隆庆帝沉吟了许久,才道:“光烈伯李氏,因罪削爵,罪臣遗子,身在敌帐,自是他投敌叛国,还有何颜面称为忠良之后?”
司徒逸了然一笑,对道:“嗣光烈伯李威一门,无辜受人构陷,李勖身为幼子,且无官爵,被流配北地。后来被乌达俘虏,因他学识渊博,得乌达赏识,在他帐下侍奉。李勖将门之后,纵遭构陷,亦不忘忠君之念,身在狄营,心属大楚。”
隆庆帝冷冷一笑,暗忖自己原来还小看了司徒逸的意图,他不单要扳倒萧崧,将自己拉下皇位,他甚至连自己的弟弟司徒鲲也没打算放过。朝堂之上,所有曾经为了一己之私,一党之私而掀起过风浪的人,都是他的目标!
李勖这事,一杆子打下去,当年先帝遇刺案中无辜被冤的众臣们都会乘机雪冤。而那些人,多数是一心扶持前太子的人,也多是覃子安的知交好友和心爱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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