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七.出征(1 / 2)
残阳似血,天际极西处,黢黑连绵的山仿佛昏然入睡的巨兽,无知无情的任由西风中传来的厮杀声回荡在半空。负手立于山巅的司徒逸,半张脸正映在夕照中,透出惊心的血红,一双琥珀般的眸子熠熠流辉,眺望着极远处的血腥。一袭狐氅,遮住了他身上旦夜不去的银甲。领口处所镶的墨狐风毛,轻柔的扑在他颀长的脖颈上。漆黑油亮根根分明的狐毛,仿佛正在战祸中颤栗的芥民,无辜的在西风中颤抖,忽闪的节奏,恰恰呼应着他高隆的眉峰处不时的跳动。
关外,乌达大军多日攻关不下,士气渐疲,关内,精锐兵力已全数奉旨出关迎战,备防空虚。左翼处的长平亲王虽有勤王之名,却吝惜好不容易握到手中的原戍北军兵力,助战亦是虚有其名。三方胶着之际,司徒逸则在静等,等他所谓的时机。
忽然,听得阵阵马蹄声自远处迫上前来,只见一骑骏马,四蹄下飞溅着残雪细末,流星般坠到司徒逸身后停下。马上,一个英挺的军士飞身下来,迎向司徒逸躬身半跪行礼道:“禀将军,第四道逼战圣旨确已出了春明门,正兼程奔关城而来。”
司徒逸听罢,僵直的肩背微微缓和,短短吁了口气,转身道:“是何人奉旨来宣?行到何处可都查得清楚?”
兵士又一躬身,利落答道:“奉旨而来得宣旨使是乾宁殿内侍,禁军中尉余向恩。宣旨使一行已到了四十里外,今日定能入关宣旨。”
司徒逸听罢,冷峻的唇角忽然一斜,肃然的面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下令,捉住那余向恩带到关城。左军即刻起兵,趁夜突袭乌达粮草营,右军午时起兵,取关城守将代之。中军随我前去,日出前与屯兵河岸得戍北军汇合。”
那兵士躬身拱手,退出一步应道:“得令!”言毕,飞身上马,皮鞭脆响,人马已扬长远去。
司徒逸看着雪雾中越变越小的传讯兵,左手捏紧皮鞭,右手食指微弯,放到口中,打出长长一声胡哨。哨声未落,就听踏雁那稳健中隐约带着振奋的马蹄声,笃笃的迎上前来。沉寂了年余,踏雁血液中流淌的征伐之心亦已沸腾。
山坳处,一片阔地上,几棵枯黄的草尖,探出寸余厚的积雪,挣扎着立在林立的兵甲阵列之中。月色极莹白,从苍穹深处缓缓泻下,交杂着地上的雪色凉白,映在明晃晃的铠甲上,愈发显的静静林立的两千余兵士,仿佛铁铸石雕般,静默而冷硬。
两千余人,兵分三路,每路只有七八百余。纵然他们是精锐之中的精锐,面临的依然是一场前途未卜的硬战。
不远处的小山包上,踏雁缓缓上前。司徒逸双手握着缰绳,稳稳端坐马背上,一身银亮的铠甲,天衣般嵌在他身上。清冷的月色,斜撒在他的脸旁,清晰而冷峻的轮廓里,透出淡淡的清冷。居高临下的肃然眼神,仿佛是自云端俯瞰而下。一人一马,司徒逸卓立阵前,仿佛蛟龙逆鳞,缭绕周身的森森杀气,令人望而生畏。
两千余人阵列里,静谧的没有一丝声音。远远立在后方的覃楠兮,几乎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那声音急促而惊惶,充满着担忧和牵挂。心,早已冲到了喉头,随时准备着随那远处的高俊身影而去。
紧攥着衣裙的掌心,潮湿冰冷。苍白颤抖的薄唇,几乎快要收敛不住满心的千言万语。是真的不想他去,哪怕明明是她要他涉足其中,明明知道他非去不可,明明知道他对阵之中并无敌手,她仍然不愿他去。
此时此刻,看着远处一身铠甲的他,她宁可他只是一个寻常的牧人,抑或是个庸碌的农夫,也不愿他像眼前一般,高高在上,卓然玉立,却是要身先士卒。要率领这些石雕一样冷硬的兵士去杀伐征战。
阿素夫曾说,他满身都是伤痕,那定然是许多年以来,大大小小的征战遗留的记忆。虽然那些伤痕,是司徒逸作为骁将的勋章,可却变成了覃楠兮心尖上的针痕。当初只是听说,就已痛的又深又细。无法想象,此去,他若又添新伤,她若亲眼目睹,那痛会如何。
本能的闭起眼睛,想拒绝他要出征的事实。身后缓慢沉稳的脚步却将她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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