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入庵(二)(2 / 2)
慧净悄声笑道:“是,居士怕是不知道吧。咱们庵中除了居士是个极富贵的,还有个更尊贵的呢!就是这静若师!”
覃楠兮敛住心思,笑道:“静若师,便是昌义公主吧?”
慧净道:“正是呢!原来居士认得她!静若师虽是前朝公主,可为人却极是和气,不单从不多事,待我们大家都十分好。”
覃楠兮抬眼又望了望墙头来回踱步的鸽儿,轻道:“这静若师养这么些鸽子做什么?”
慧净直起身子,拢着青灰的布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儿笑道:“许是觉得这小玩意儿有趣?听说静若师在北狄时,便养了许多中原的鸽子。怕是她想家,自己又回不来,便让鸟儿飞回来看看?”说罢,慧净又俯身挥帚刷刷扫了起来。
听了这话,覃楠兮不觉唏嘘。历朝历代,和亲公主的肩上只有天地大义,万民安危,人们称颂她的勇气和牺牲,却从来都没有谁,会真正替她们想过,一个柔弱的深闺女孩儿,要如何去肩负那大任?她可曾惶惑?可曾害怕?可曾惦念家国父母?可曾想念挚爱亲人?
微微叹息一声,覃楠兮转笑道:“说起来,我与静若师也曾有一面之缘,应当去拜会拜会才对的。”
慧净听了却阻道:“居士还是明日早课后再去吧,今日静若师怕是无暇呢!晌午时师父便传了话下来。让庵众回避呢。说是宫里的张公公又要来赏赐静若师。”
昌义公主还朝之前已上书,自请出家清修。这本就是指望以此自绝尘俗。既然先皇已允了她所请,新皇为何又要来赏赐她?且是“又”?覃楠兮好奇起来,问道:“难道宫里常有赏赐?”
慧净手下刷刷不停,口中串珠般道:“自是常常有呢,自新帝登基,便隔三差五赏赐静若师。初一一个金钵,十五一个金香炉,佛诞是翡翠念珠,一场法会,再送来个白玉拂尘。哎!居士你是没见到,那宝气闪闪的一屋子,倒也真是好看呢!虽说咱们出家人,不当爱这些个金玉幻象,可那些东西搁在眼皮底下。心再空,眼睛终究是看的见的!”
慧净毕竟年幼,对这些浮华虚荣难免动心。覃楠兮听罢,只抿唇一笑,转话道:“静若师曾为国牺牲,皇家赏赐也是代民鸣谢。只是这样频繁,恐反而扰了静若师和庵众的清静呢!”
慧净起身,微喘着依在一人高的草帚上,笑道:“说的是呢,静若师为此很是苦恼了些日子。可宫里的赏赐,又拒不得。好在一来二去,静若师与宫里的公公们都已相熟了。因而再有赏赐,倒是直接下到西堂,也便不再打扰庵众了呢!”
覃楠兮听罢,手中握着的草帚,下意识的缓缓划动着。心底却没来由的涌起一阵异动。
只见她手中那草帚尖上,洁白的雪粒混杂着灰黄的浮土,惊悸不安的掠动着。正如她的思绪,混杂不明,虽微微能体味出些不妥,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静若师,便是昌义公主,怕也正是苏先生的安儿。这个与自己渊源颇深,却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她是一定要去拜会的……
“笃,笃,笃”三声轻微的叩门声,将覃楠兮从沉思中唤醒。她不由惊疑的望向小院的木门。
“这时候会是谁?”慧净放下草帚,空手掸了掸青灰禅衣上的浮土,向院门去。
覃楠兮回身将草帚依到土墙根处,拍了怕手上的灰尘,随慧净到了门口。
“你怎么跑来这里了?”慧净半个身子掩在门逢,望着门外,惊声质问。
覃楠兮忙上前一望,才见门缝外,只有半人高的一个黑影孤零零的立在薄薄的积雪之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