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凉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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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津津的,沁的彻夜的迷梦都如支离破碎。周身烫如焦炭,淋漓的汗,仿佛憋在心口决了堤的泪,没完没了。覆满了一身,心口就凉去一层。覃楠兮一病不起,或者说,她疲惫的心魂,已再撑不住冰冷的秋凉和人心。它宁愿瑟缩在梦底,留恋着翠微山的梨香雪海,沉醉于云泽的琉璃世界。

她沉重的眼皮怎么都挣扎不开,残存的一丝心智,努力的辨别着耳边忽远忽近的低语,可似乎,只有阿素夫和柳七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只觉满口苦涩,温热的药汁顺着干涩的舌滚滚而下,剧烈的腥苦被焦烈的咽喉所斥,一阵呛咳,覃楠兮被揪回了她所不愿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你醒了?”柳七的声音淡淡传来,他就坐在榻边,见她醒来,和缓的转身,从身后取了个软垫垫在她身后。他是医家,深知覃楠兮这病根源于心。

微垂着昏沉的头,覃楠兮努力起身弯腰,想要道谢。

柳七抬手阻住她,低头舀了一勺浓黑的药汁,送到她嘴边,轻声道:“罢了,这时候还这么疏远见外!你醒来就好,把药喝了吧。”

覃楠兮点点头,顺从的探唇过去,抿尽了勺中的药汁,眉头也不由皱的难看。

柳七轻轻摇着头,望着她的笑意里微带疼溺:“这么大了,还是怕吃药。”可话音未落,他举勺的手却猛然一颤,半勺药汁尽数泼洒在了榻上的团花锦被上。

覃楠兮始终垂着头,并未看到他颤抖的手指。只嘶哑着声腔,局促而慌忙的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低声道:“不敢有劳先生,楠兮自己来!”说着,只将眼睑垂向更深处,举着瓷勺,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药汁。

柳七默然看了她许久,才轻轻拭去手背上遗落的几滴药汁,幽叹道:“这样浅斟慢酌,只会愈发觉得这药奇苦难咽。长痛不如短痛,一口饮尽,自此安好,不也很好吗?”

覃楠兮半举的药勺闻声豁悬凝在半空,半天,才见一滴泪,啪嗒一声坠入药碗。她知道柳七这是一语双关。

见她垂泪,柳七苍白的嘴角微抖,起身缓了缓,道:“等你身子好些,我就派人送你回长安。”

覃楠兮微微哽咽,垂目看着细白瓷碗中夜般黑浓滞涩的药汁,猛然抬手将碗一倾,一口吞尽。抬起时,忍住了满腔的苦涩道:“有劳柳先生,若不添烦,楠兮想尽快离开。”

柳七微讶回头,幽黑的目光扫过覃楠兮因高烧而酡红的双颊,半张的嘴悄然阖上。这几天,日夜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烧的昏沉,看着她在梦里揪着自己的衣角呢哝呓语,看着她错将自己当成司徒逸哭得痛彻心扉。柳七那颗早已顽石一样的心,终于被藤萝般疯长的悔意束碎。他后悔,后悔不该将她留在司徒逸身边,不该将她拖进他们这些人肮脏的欲念中来。她是无辜的,即便她的生父是背主忘恩的覃子安,即便她最终爱上了司徒的儿子司徒逸,可她仍旧是无辜的。她不过才十八岁,与那二十多年前的纷争又有什么相干?

微微的点了点头,柳七只觉细细揪痛的心底里,有一丝欣慰。他知道,覃楠兮自小执拗,深忧她不肯就此离开。如今见了她失落却决绝的神情,他反倒放心下来。可欣慰未了,惆怅又起,原来,司徒逸也是足够了解覃楠兮的,他说过,只要她断了心念,就不会再留恋一丝一毫。

柳七心潮跌宕,口中却仍旧不着痕迹:“既然小姐心意以定,我这就去安排。”说罢起身,意欲离去。

“柳先生”覃楠兮自身后唤住他。挣扎着起身下榻,她扶着榻缘盈盈拜下,抬头凝着他道:“先生,楠兮还有几件事不明,请先生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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