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五.掌书(1 / 2)
咽下本能的羞涩,覃楠兮轻轻牵过司徒逸的手。却见他半拢的掌心里捏着一枚寒光凛冽的箭簇。尖锐的簇尖,正压在他虎口处的旧疤痕上。那凹凸不平的伤疤,像一条狰狞的肉蛇,伏在他掌中,正冷漠的看着她悬空无助的指尖。
“你会写字?”司徒逸侧头向她,略带惊异的问。他猜到了她这是要在他掌心写字陈述。
覃楠兮无法回答,只紧了紧握在手中的他的指尖。
司徒逸会意,左手一掠,轻轻取走了掌中的箭簇。他将那枚她从前未曾见过,可如今却几乎不离身的箭簇捏在左手中。将空荡荡的右手掌心晾在了她手边。
覃楠兮定了定心神,收回满心的歉疚,低下头在他掌心里刻意改了惯用的字体,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寒门庶士,怀璧无遇。肃肃宵征,命不犹。君子固穷,达人知命。东篱桑菊,虽苦犹甜。无奈天命,一夕生变。强毫挞伐,家徒四壁。携老扶幼,北上求生。天地无情,永隔黄泉。死者已矣,生者弥艰。孤苦无依,唯祈垂怜。”
覃楠兮一笔一划写的用心,司徒逸的警觉也随之渐减,掌心也由初始的微拢慢慢摊平。
覃楠兮假充做笔的指尖,几乎每一笔都能触到他虎口处的那条旧伤痕上。那道惊心的旧疤,仿佛过往时光中的一双冷眼,正淡漠的看着她指尖上流出的,无痕无迹的谎言。
“好一笔低昂芙蓉,红莲映水的卫夫人小楷!”司徒逸摊着手掌,微弯的唇角里,方才的警觉全悄然化成了饶有兴味的琢磨。
一旁的柳七回头,仔细凝着司徒逸眉宇间奇特的笑意。片刻回头,望向覃楠兮的眼中,不觉带着几分微微的愠怒。司徒逸何其精明,她这样的冒险之举,太容易引起他的警觉。
覃楠兮咬咬唇角,横下心,抬手接着写下:“自幼攻书,寒暑不辍,十年如一日。先父教导,铭刻于心,旦暮不敢忘。担荷谬赞,心甚惶恐。孤女羸弱,无力承志。唯请垂悯,哀哀苟活。”
司徒逸一字一字读罢,淡然的神情中难掩怜悯。他收回掌心,许久才无奈的叹息道:“又是个寒门无路,抱憾终身!只怕是将来,会有更多殷姑娘先尊一样,有才无遇的寒门士子!”
柳七见司徒逸显然是相信了覃楠兮的话,暗自吁了口气。转念间,却又有些怅然。他未曾料到,覃楠兮了解司徒逸已深入至此。
司徒逸眼下的境遇,必然会让他比往日更警觉。即便她是柳七亲自寻来的,即便他往日乐善好施,他也有可能会以不惯女子近身伺候为由拒绝。而她冒险假造了个寒门士子遗女的身份,就是因为她深知。司徒逸心中,一直有个清平盛世。那个世界,不以门阀为隔阂,不以出身论贵贱。唯才是举,为贤是尊。而他之所以鼎力扶持前太子周燮,恰是因为周燮力求破除门第隔阂,唯才是举,那替天下寒门士子搭起一条通天之路的设想,正应了他心中的盛世实景。她称自己是寒门士子遗女,是深知,他必会垂悯这样身份的她。
“这下你可放心了?”柳七苦苦笑罢,语气里略带一丝刻意的埋怨。
司徒逸转身,空洞的眸光投向柳七,歉然道:““若卿不要多心。利萨的事……我也是心有余悸。但绝无疑心若卿的意思。”
柳七见自己以退为进得逞,也不多纠缠,笑道:“罢了,罢了,我早说过,若不是要派小牛去长安,我也不会自讨这个没趣。这位殷姑娘是留还是不留?你自己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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