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旧惑(1 / 2)
火光,冲天的火光,染焦了周身的空气。鼻腔里满是灼人的腥热,覃楠兮拼命的挣扎,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一只粘腻的撒发着浓烈血腥气的手死死捂住她的口。她小小的身子被人从身后紧紧箍着。一具同她一样冰冷的颤抖着的身子紧紧贴在她的身后,一个惊惧的声音混合着牙齿的颤抖,低低的俯在她耳边哀求:“楠兮,不能喊!不能!”
心痛像一团破棉絮一样死死塞住了她的咽喉,覃楠兮将小小的身子缩了起来!任由眼泪,喷涌出眼眶。
远远的,只能看着苏先生倒在火光幽暗的一处。几颗火星子迫不及待的从四周飞扑向他打着补丁的素净布衣上。只一瞬间,火,便劈劈啪啪的烧了起来。那噼啪声,好像阴险的狂笑,像极了那三个黑衣人的笑。他们那时正站的远远的,冷阴阴的看着苏先生如一条油锅里挣扎的活鱼一般,忍受着最后的痛苦。
自始至终,苏先生没有开口叫喊一声。他的一双夜一般深沉绝望的眼睛里,倒映着肆虐的火光。那火光徐徐化成两道奇诡的忿恨和渴望,直直的,穿透了浓密的树荫投向覃楠兮。
悲痛偕着惊惧如巨浪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心口碎裂般一阵抽痛,周身一窒,覃楠兮翻身坐了起来。
“小姐,小姐,你又做噩梦了?”雪蕊迷迷糊糊的声音伴着一豆光晕慌里慌张的现在床帐上。
无力的点点头,覃楠兮抚住心口,呼吸渐渐平复。
雪蕊随手扯过一个织锦靠垫,垫在覃楠兮身后,扶她重又躺下,才坐到床沿上,一面轻轻替她擦拭着满头细密得汗珠,一面心疼的絮叨:“小姐有好几年都没再做噩梦了,怎地最近又被这梦魇缠上?少爷只知道要小姐要保重身子,可小姐这心病他们就全不放在心上!也不给请个好些地大夫瞧瞧。再这样下夜夜噩梦下去,别说成婚了,怕是要连着小身子骨都搭上了。自从赐婚的圣旨到了家门口,小姐你就没再笑过呢!”
“你既也说我这是心病,自然知道不是药石能见效的事,要请大夫做什么?我不妨事,你留下灯去歇息吧。”覃楠兮侧身向里,不愿再听雪蕊罗嗦。
床帐垂累的层纱簌簌响了一阵,四下又是死一般的安静。
覃楠兮睁开眼,空洞的目光穿过帐顶明纱里开的得意的丝绣蔷薇,探入记忆里幽暗的深处。
“旭哥哥,你到底在哪里?”无望的问询又缭绕心头,泪,蜡滴般一寸寸滚下脸颊,覃楠兮的绝望因着即将到来的婚期更显的幽深无底,天光,一寸寸泛起青来。
门外,又是一阵轻响。
“小姐,老爷来了。”雪蕊忙不迭得进来,利索的打起帘帐,又将一件藕色宝莲妆花纱外裳披在覃楠兮肩上,才退了出去。
覃楠兮理了理鬓边垂散的长发,刚要起身下床行礼,就被覃子安按住肩膀。
“罢了,罢了,好好歇着!今日可比昨日好些?”覃子安仔细端详着女儿苍白憔悴的面庞。他的一双细长狭小的眉眼掩在堂皇的漆纱笼冠下,闪烁着灰败忧伤的光芒,眼脚细碎的皱纹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浅青的天光,愈发显得他苍老无力。
“爹”覃楠兮轻唤了一声,便垂下双眼。
一阵无奈的沉默携着忧伤,悄无声息的塞满精巧秀雅的闺阁。
“楠兮啊”里夹杂着心疼和愧疚,覃子安斟酌了半晌,才道:“有些事爹也是不得已!圣旨赐婚,你和司徒逸的婚事,不是爹爹能推得的。”
“爹,楠兮明白!楠兮体谅爹爹。”泪珠滚下面颊,啪嗒一声滴落在云锦被上,洇成暗暗的一团。
“爹”覃楠兮冰冷的双手扶住覃子安枯瘦苍老的手,求到:“爹,楠兮体谅爹,可是,可是楠兮真的不能嫁给司徒逸!旭哥哥生死不明,楠兮不能……苏先生临终托付,他在天上看着呢!我们不能只顾自己啊!”断续的叙说在幽咽的哭声里散碎成令人心痛的无奈。
覃子安避开她的目光,叹了一声,转道:“其实,其实这几年,你和你哥哥暗里寻找苏旭的事爹一直都知道,甚至,我也派人找多次,可至今,至今为止,苏旭仍然是一丝消息都没有,这孩子怕是已经……”
仿佛地裂天蹦在眼前,覃楠兮惊愕的抬起头,半张着干涩青白的唇,双眼死死望定覃子安,眼里满是不置信的惊喜和感激。
“哎”覃子安枯瘦的手指爱怜的抚着覃楠兮的长发,幽幽道:“如若能找到苏旭,爹定会送你和他一起远离长安,可是,苏旭他生死不明,长卿的遗言又至关重要。你让爹如何放心,又如何舍得让你一个柔弱女孩儿独自承担这样的重任?”覃子安浑浊的眼里,一点只湿润隐约一闪。宦海浮沉多年,他早已百炼成钢,任泰山崩于前仍能面不改色。
“爹你都知道!”如被霹雳击中,覃楠兮一瞬僵成了冰像,眼角的泪珠儿悄然沿着她苍白的脸缘,无声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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