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黑蝎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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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一个妇人带着女儿来找独狼拜师,独狼一眼就相中了她的女儿。那妇人是看了独狼的告示才决定携女儿师的,她原想,独狼大名鼎鼎,自家的女儿又是一介弱女,无奈她仇怨在心,难敌那人世间的风吹雨打,她只想试一试。

那妇人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搁在香案上,她要把使她陷入人生苦海的黄白浊物捐给了大佛寺,请独狼传授女儿杀人夺命之术,她让女儿学的也是血腥的本领,她要给师徒俩买一个来世的前程,使两人今生业缘今生了,不要像沧浪之水,循环不已。

独狼请求宏德主持同意,宏德主持叹了口气道:“独狼,你身虽残,却狼心未除,人世间还欠着你一盘肉,佛寺里容不下你一颗杀心。你去吧,滚滚红尘中,有刀也有血,刀不见血,不是好刀,血不见刀不是热血。六道轮回,不分良贱,天上地下,必有你我,命中缘由,即在脚下。切记切记,阿弥陀佛。”

“师父!待我大仇得报,必随侍佛祖左右!”独狼长嚎一声,扔掉拐杖,扑倒在地,长跪不起。

宏德主持摇头摆手而去。

独狼授徒的方法与他人并无两样,无非是从基本功做起,由易到难,循序渐进。压腿,展腰,舒臂,闪展腾挪,爬高溜低,如此三年,那女孩眼见得壮实了。

对女孩家不能像教育男孩那样,呵斥训诫,甚至棍棒交加。妇人的女儿玩兴大,起初觉得练武好玩,玩厌了,她不愿练了。

妇人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办法,把女儿叫到跟前问道:“丫头,想阿爹不?”

女儿点头道:“想。”

柳氏又问:“想见到阿爹不?”

女儿点头:“想!”

妇人便道:“想见阿爹就要跟师父好好学武艺,学不好见不着爹。

女儿想爹,就不贪玩了。

独狼也想出一个办法,他传授的主要是使铁钩的功夫。

春天,独狼将徒弟领到野外,指着山坡上的野花笑着问道:“你喜欢不?”

徒弟点头:“喜欢!”

独狼怂恿道:“喜欢你就去摘!”

徒弟看着招摇在高处的鲜花摇头道:“师父,够不着!”

独狼教她道:“用铁钩拉下来!”

徒弟踮起脚尖仍够不着。

独狼继续道:“跳起来够。”

徒弟为得到一朵花,拼命往高蹦,一蹦老半天。对更高处的花儿,独狼指导她用铁钩扎住崖壁,一手抓柄,一手攀扯着蒿草枝条往高爬

一个又一个春天就这样下来了。

到了夏天,田地里到处是蚂蚁,沙地里到处是沙娃娃虫,蚂蚁跑得慢,但目标独狼让她用铁钩扎它们,徒弟一钩钩扎下来,每扎住一只,奖励一颗糖豆。

沙娃娃虫可是不易对付的小动物,它个头比蚂蚁大许多倍,速度也超过蚂蚁百倍,其肤色与沙漠一般无二,稍一错眼就渺无踪迹。

越是难做到的,越具有挑战性,黑蝎子为扎一只沙娃娃虫,往往得耗费半天精神。每扎住一只,师父奖励她五颗糖豆,高额报酬的诱惑,使她乐此不疲,头顶艳阳高照,脚下热沙烘烤,她全不在意,要扎住沙娃娃。

秋天是更具煽动性的季节,沙地里遍布着各种各样的沙果树,红的,绿的,黄的,黑的,黑蝎子用铁钩搭住树枝,在树丛间往来穿梭,如鸟飞翔。

冬天虽是苍白的季节,对喜欢五颜六色世界的女孩来说,最容易产生的是失落情绪,独狼也有办法,他教徒弟纵马飞驰。女徒弟手持铁钩,放开黑鹞子,真个是塞风贯耳,尘埃滚滚,一人一骑便搅得周天动荡,徒弟喜欢这种烈马长风的气象。

忽忽十年过去,女徒弟已出落成一个娇艳而又矫健的美貌女子,她继承了母亲的全部美丽,又平添了风吹雨打的健美,再加上师父凝结在眉宇间的冷峻、倨傲和沧桑,生人乍然撞见,因为爱怜不由得要多看几眼,因为敬畏,又不由自主地要生出些许卑怯来。她端坐马背,一手抓缰绳,一手舞铁钩,铁钩掀起的劲风,在混沌的天地划出一道道清冽的冷艳来。在打马穿过树林时,她会突然跃起,铁钩搭住树枝,从这棵纵到那棵,一口气可以蹿出百米开外。马在树下跑,她在树上飞,跑出树林,她又可稳落在马背上。手中那把铁钩更是了得,眼前乱飞的苍蝇蚊子,任有多少,她只要想消灭它们,铁钩到处,略无孑遗。

“后来呢?”张宝儿问道。

“两年前,在一个夏日的午后,徒弟的母亲我与她叫到了厢房”

妇人威严道:“丫头,跪下!”

女儿赶忙跪在地上。

妇人问道:“在这个世界上,谁有恩于你?”

“母亲和师父。”

“恩从何来?”

“母亲生我,养我,没有母亲,便没有女儿。此恩重于泰山师父教我武功和做人的道理,没有师父,女儿形同混沌。此恩如同再造。”

“那么,你将如何报答你的恩人呢?”

“听母亲和师父的话,了却你们的的一切心愿。”

“好!”独狼钝喝一声,一手拍在桌面上:“你已学成武艺,今后可以用自己的名号行走江湖了。行谢师礼吧。”

女儿斟满一杯茶,退到三步开外,跪下,双手将茶碗举过头顶,又是膝行而前,将茶献给独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徒儿今后当执师徒之礼,若做出欺师灭祖,以及一切有损师门之事,敬请师父按门规行事,徒儿并无怨言。”

独狼接过茶,一倾而尽道:“师父赠你名号为黑蝎子。有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记住,名号就是你的前程,你的生命!”

“弟子谨记!”黑蝎子朗声答道。

行礼完毕,她并不起身,仍跪在那里。

独狼命她起来,她却道:“我要知道你们的最大心愿是什么,我将为了却这些心愿万死不辞!”

独狼目视妇人,妇人从怀中掏出一只缝合了的荷包:“找着那个大腿上长着红痧胎记的恶人,他是驼商,拆开荷包,让他看了里面的东西,然后,杀死他,毫不留情地杀死他!记住,在没有找到恶人前,绝对不可拆看荷包,否则,你将永远见不到你的父亲,也将永远失去母亲!”

“孩儿谨遵母命!”黑蝎子爽快地答应了,双手接过荷包,藏在怀中。

第二日,妇人便自尽了。

“黑蝎子完成她母亲的遗愿了吗?”张宝儿问道。

净空和尚摇摇头。

“那你的仇报了吗?”张宝儿问道。

“唉!”净空和尚叹了口气:“这仇报了还不如不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日,我查明猛虎丹将押送一批货物经过西南驼道,我让她去截住猛虎丹,在我看来,此役一毕,江湖人等将知道黑蝎子是谁了”

众多驼商都会选择西南驼道,这条道上,终年飞沙走石,不辨天日,强人出没,杀人越货,游侠的用武之地也在这里了。

猛虎丹要走的也正是西路驼道,他带领十二名徒弟为一个甘州客商押送一批茶叶和丝绸,共有一百五十驮货物。

独狼将这一切都打探清楚后,率黑蝎子连夜启程,埋伏在马鬃山北坡的红砂沟。这是驼队的必经之地。

初出江湖,黑蝎子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身体疲乏已极,却毫无睡意。她骑的红鸽子是一匹山丹马,浑身赤色,没有一根杂毛,属于大宛马和突厥马的杂交种,体形稍短,脊背宽阔,人骑上去,厚实平稳,四蹄粗壮,踏在沙地上,尘埃荡起,雄风猎猎,自有一番威风光景。这是师父专门为她挑选的,她将它命名为红鸽子。她爱它漂亮的外形,又爱它的稳当和矫健。红鸽子虽与主人已经情投意合,却也是首次出道,与主人一样,满心的欢喜和紧张。

吃饱了草料,黑鹞子已安然卧地,红鸽子却奋蹄扬鬃,焦躁不安。当夜师徒二人各带一顶小帐篷,两匹马堵住一头,师父占据一头,将黑蝎子夹在中间。

交过夜了,独狼一觉睡醒,仍听见黑蝎子在辗转反侧,他说:“徒儿,养精方可蓄锐,咱们奔波一昼夜,先期抵达,为的是以逸待劳,你这样卧不安席,如何能克敌制胜?沙漠凶险,回回都是性命相搏,精神不济,岂不等于盲人瞎马夜半临池?快快入睡吧。”

也是累了,听了师父的话,不一会,黑蝎子便进入沉沉梦乡,红鸽子也安宁了。

独狼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乱世无良民啊。”

天亮了,太阳从东边的沙窝里蹦出来,师徒给马上了草料后,在沙丘上活动筋骨。

沙漠中,早晨的太阳是一派猩红,太阳隐在沙尘的雾岚中,露出一张红脸,怕羞似的,把那红光一缕缕吐出来。光线涂抹在瘦黄的沙丘上,瘦黄浮载着猩红,猩红映衬着瘦黄,沙地像飘流在虚空中的浮尘,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太阳睡醒了,沙娃娃虫睡醒了,人也醒了,惟有沙漠还在梦中,远远近近一派死寂。了无声息的世界其实是很可怕的,当沙尘暴摧城拔寨颠倒乾坤时,那当然是很恐怖的,可那种恐怖让人感到是生命在运动,而当一望无际的沙漠真正凝卧不动时,其恐怖的气氛足以让任何生命窒息而死。黑蝎子现在就感到了这种绝望。她虽然从小生长在沙地,可那是沙漠边缘的绿洲,除了有沙漠的肆虐,还有鲜活生命的欢腾。置身沙漠深处,满目只有无尽的黄沙,她眺望着从天尽头蜿蜒而来的驼道,骆驼蹄印时断时续,若隐若显,猩红的阳光洒在上面,犹如一张张饕餮过后陷入饥饿境地的嘴,它们在等待新的噬咬,新的暴食暴饮。

阳光渐渐褪去红色,化为浑黄,眼看着太阳已升起几人高了,独狼回头道:“吃点东西吧,恶战就在眼前了!”

两人吃了一点干粮,喝了几口水,漠风一**起了,给他们带来了**和精神。两匹马也进食完毕,他们牵着它们进了红砂沟。

一会儿,听得远方一声驼鸣,黑蝎子举头望去,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沙梁上划出一条虚线,那条线缓慢地向这里移动。

“来了,来了!”她喊叫着,从马背上抽出铁钩,兴奋地叫道:“师父,驼队,一定是猛虎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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