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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远冷笑一声:“真是妇人之仁。照你这么说,如果这野地里有一只狼,咱们也应该把它救回来,让它养好了好把咱们吃了?你要是不知道东郭先生的故事,我来讲给你听。”

这时代还有东郭先生的故事?绿竹微怔了一下,便反驳道:“狼会吃人,而乌鸦对咱们的人身安全却构不成威胁。再说,就算狼会吃人,也照样有生存的权利和必要。打个比方,有一个靠畜牧业为生的地方,因为狼经常吃牛羊,人们便组织起来,齐心协力把狼全都给捕杀了。最后你猜,这个地方会怎样?”

本来坐在一旁含笑听他们争论的傅衡,听到这里眉头微微蹙了

绿竹这样问,那一定有什么玄机。但唐宁远一下想不出,也不甘认输,只得很不屑地睨了绿竹一眼,强辨道:“怎么样?从此牛羊成群,人们过上了富裕的生活了呗。”

“错!从此兔子再也没有了天敌,疯狂繁殖,最后把草全啃光了,于是牛羊都饿死了,人们也没有了生活的来源,只得从别的地方再引进了狼,才能得生存下去。”

“这事你从哪里听来的?”傅衡猛地站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绿竹,仿佛一眨眼她就不见了似的。

绿竹被他吓了一跳。傅衡从来是从容镇定、不动声色的,何时见过他这么激动?赶紧解释道:“我听我爷爷说的。”

“你爷爷?”傅衡皱着眉头,眼睛仍然盯着绿竹,似乎要把她的心透视一个洞,好弄清楚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当时离开深山,他就派烈挚去查过;后来感觉绿竹根本不像深山里出来的孩子。他又派了烈风去调查。绿竹去世的爷爷,就是一个货贩子,仗着一手好功夫,跟一个堂兄出山来,贩些首饰衣料、针头线脑的东西,再回山去走村窜巷的把东西卖给山里人。后来绿竹的父亲长大了,成了家。便子承父业。接过了父亲的担子,做了这么一个小贩。然而却在一次回山途中,遇狼丧了命。而绿竹的母亲听了噩耗。动了胎气,却又正逢难产,生下绿竹也咽了气。

虽说绿竹的爷爷经常出山,是山里人中见过世面的。但要说他识文断字。有大智慧,傅衡却又不信——如果那样。他可能早就在山外安家了,不可能还回到深山里去生活,还让自己的独子走自己的老路,丢了性命。

那么。绿竹种种跟别人迥然不同的智慧与手段,又是从哪里学来的?他就不相信,一字不识。一书不看,只在山沟沟里跟那些粗鄙者交往。绿竹就能有这样堪比满腹学问者的气质与见识。

别人都说他傅衡是天才,可他知道,如果不是父亲请各种名师去教导他,他也不过是比别人多一点小聪明而已。可绿竹,没学过、没看过、没听过的东西,却一看就会,一听就懂,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未免也太聪明一些,就好像她本身就懂得这些东西似的。难道,这天下真有生而知之者?

绿竹看傅衡那样子,像是起了疑心。只得一口咬定是爷爷教的。反正他去世了,死无对证:“对呀,就是我爷爷。他在年轻的时候虽然是个货贩子,却自小聪明。出山时也曾跟人学过字,看过书,懂得各种各样的知识。我所懂的一切,都是爷爷教我的。他怜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教导我格外用心。”绿竹一边还大打亲情牌,说这话的时候,眨巴眨巴大眼睛,不一会儿,眼眶都红了,一滴晶莹的眼泪夺眶而出。

傅衡有些讪然,不敢再追问,低声道:“你爷爷知道你过得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唐宁远最看不得女孩子掉眼泪。一见绿竹这眼泪,便受不了了:“好了,别哭了。大不了,本公子让你养这只乌鸦好了。”

刚才说这话题时被岔开了,这会儿见唐宁远还说人家是乌鸦,绿竹顾不得脸上还挂着眼泪,一瞪眼道:“谁说它是乌鸦,那是八哥!”

“好好好,你说八哥就八哥,便是九哥也可以。”唐宁远见了眼泪,丝毫没有原则性,“一会儿你家十哥也收雪回来了。”

“真是八哥。这还是只雏鸟,估计是从鸟窝里掉下来的。养大了,还会说人话呢。”绿竹见不得他敷衍的样子,抹干眼泪,伸手进笼里,扯开鸟的两翼,“你看看它这翅膀下面,是不是有两条白色的,就像八字似的?”

唐宁远伸头到鸟笼下面一看:“哎,果然有啊。不过,它真会说人话吗?”

“会。我以前听说过这种鸟。”傅衡道。说完看着绿竹:“这天气太冷,以后你不用提水了。不过,这养鸟的活儿,就由你负责了。每日早、中、晚,都由你喂它吃东西,然后教它说话。”

“呃,不是吧?”绿竹苦了脸,“让烈威大哥随便喂喂就行了嘛。我每天要学这学那,一天跑三趟,不方便啊。”虽然她感觉训鸟很有意思,但接下来马上就上灶学炒菜了,她希望能多把时间放在学习上。再说,她也不想整天看到傅衡。这家伙虽然长得赏心悦目,但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的。哪时他闲着没事给她下个套,没准她就被装进去了。还是离他远点好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傅衡一摆手。

唐宁远被绿竹那两滴眼泪弄得现在还心里悯然呢,这会儿抱不平道:“我说表哥,以前提水还罢了,那是为她好。可这会儿你可是叫这丫头额外做事,没打赏可不行啊。”

傅衡见绿竹一听钱字,两眼倏然一亮,抬起眼向他看来,没来由地感觉胸闷闷,一挑眉道:“不过是喂个鸟,就要钱,我养这样斤斤计较的属下做什么?绿竹。你说,是不是要打赏,你才愿意干这个活?”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绿竹暗底里腹诽,嘴上还得连声否认。这家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问什么问,这不是欺负她不敢反抗么?不过。她果然不敢反抗。

臭傅衡!

事不关已。那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唐宁远也不好再说什么。嘟哝一声:“小气!”便对侍立一旁的烈威摆手道,“赶紧烤肉,本公子饿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烈威道,“按表公子的吩咐。都摆在暖阁里。”

“走吧,吃东西去。”唐宁远朝绿竹一眨眼睛。转身率先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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