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节 古衙内(2)、割鼻军(1 / 1)
前文书说道真定府集结的人马成分复杂,很多不是总兵府的亲兵。这说起来可能有人要有疑问了,既然人李成梁李总兵能有八千亲兵,为什么古言兴不能有?大家都是总兵官么,等级一样自然待遇也应该一样。很简单,这是因为地域不同,哪儿是关外,所谓天高皇帝远,李成梁身在辽东,蛮族不时扣边,几乎一年打十来次仗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所以李成梁的亲兵八千那是没办法的事。要是按照朝廷的规制,李成梁这也算是犯了王法的,总兵最多只能有八百人的卫队,当然大家对这种状况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说话,只是默认而已,特殊事件特殊对待罢了。而李成梁对外可不敢宣称自己有八千亲兵,要不他怎么会没钱豢养这些下属要依靠昌盛号来周转呢。话说回来这里是关内,是大明的心腹之地,你一总兵能拥有八千亲兵,你想干什么?定你一个谋反哪是板上订钉的事情,怎么都跑不了,所以真定府的总兵古言兴古大人他只有八百的亲兵,是一个都不敢多。
真他娘的痛快,古庆余又美美的咪了一口,这酒够劲,正当他盘算着要不要回去到时候在叔父面前给哪位送酒的瞎眼陈美言几句的时候,屋子的门帘一掀,进来一个人。古庆余感觉有人进来,立时勃然大怒,要知道他怕元八爷知道自己躲着喝酒,刻意在外面安排了人手防卫预警,有人看到元八爷来了立刻通风报信,省得到时候自己被人抓住把柄,告到叔父哪里,免不了吃一顿瓜落儿,这外面的守卫就这么稀松,说得好好的,咋就放人进来了。
但等古庆余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之后,顿时消了脾气。这个人他可是惹不起,想当然,外面的兵丁也惹不起,难怪悄无声息的就放了进来。进了屋子的整个人也不多话,似乎皱了皱眉头,习惯了一会儿屋中的昏暗,也不外道,直接就在古庆余身边坐了下来,直接弄过一个酒杯,拿起酒坛,倒了满满一杯,接着咕咚一口就一饮而尽,接着闭着眼睛,紧闭嘴唇,片刻之后,张大嘴巴,呵一声呼出一口酒气,砸吧砸吧嘴唇,嗡声嗡气的说了句:“这酒够劲,我说,古老二,你小子不地道啊,有这么好的酒藏着掖着不拿出来,吃独食,真不是玩意儿。”
这话一说,古庆余也不敢翻脸,只得讪讪的笑了笑,心里面有些怒气,但是想了想他还是压了下来,毕竟这些人对某些事情还是有用的,自己什么身份同他们计较犯不着,于是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道:“瞧你说的,我说王七哥,你要真看上了这酒,哪就拿去,你我兄弟之间还讲这个么,一坛子酒算的什么,你喜欢哪是抬举弟弟,有什么不好说的。”对面的人呵呵的笑了起来,没有鼻子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那么诡异,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是啊,古庆余说起来也算是个衙内,怎么就能对面前的这位汉子如此没有脾气呢。要知道古言兴没有儿子,自然就一直把这位兄弟孩子看成后代,古代可不是现代,无后是大事,也是最重要的事,在明朝就有一门两挑的习俗,所谓一门两挑其实就是兄弟两个人其中一个没有后代,而另外一个有儿子,有儿子的这个兄弟他的儿子将会继承两家人的财产,而等到他生了孩子之后,他的孩子将分成两支,分别继承父亲和叔父两个人的财产,这就叫做一门两挑,这种性质的继承在古代来说是延续自己血脉的一种方式,也同样得到了朝廷的认可,所以一些世袭的职位都是可以这么继承下去的。因此作为一门两挑的对象,古庆余从骨子里面是个衙内的事实是不可改变的,而这真定府之内除了皇帝陛下的神武卫之外,其他的兵丁都是由他叔父管辖,换句话说这些人都要在他叔父手底下混饭吃,他为什么还会对进来的这位面孔没有鼻子的汉子如此害怕?
哪是因为,这位被割去鼻子的汉子他的身后有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在大明是独一无二的,在真定府之中也有一个响亮的称号叫做割鼻军。其实说是割鼻军,倒也不是说这支军队里面的人都没有鼻子,而是说这些人都是犯过营规的刺头,要知道明朝的营规纪律是非常残酷的,动不动就插箭游营,那都是轻,要是犯了重规自然是要割去鼻孔,削去耳朵之类的刑罚大有人在,而这些人失去了面部器官的人自然心里会不平衡,要么会变成胆小怕事,要么会变的凶残无比继续犯禁,如此凶悍的士兵就这么杀了也是可惜,而不管,那么他们就会成为兵营之中最大的不安定因素。所以真定府的总兵为了和谐军营环境,就把所有犯禁之后的士卒组成了一支营队,人数多寡不定,作为冲锋陷阵的头一批,换句话说就是敢死营。你还别说这办法相当不错,在几次边军轮战的过程之中,这帮割鼻军们各个悍不畏死,都立下了大功,大放异彩。可问题随之而来,这帮人各个因为犯了营规身体残缺,要知道按照大明的规矩残废是不能为官的,所以这帮人没有办法提升官衔,也就自然断了功名的心,那么你要马儿跑自然就要马儿吃草,总不能你叫人拼命不给人好处吧,于是上官们只能拿出重金奖赏这些割鼻军们,这一来一往就成了惯例,割鼻军的奖赏是所有普通军队的三倍还多,只要你悍不畏死,只要你敢战,战后死不了的话,赏钱自然大把,这么一来很多不怕死的边军故意割去鼻子,又或是触犯营规编入割鼻军之中,如此割鼻军渐渐成了气候,由原先的数十人,发展到现在已经有近三百人的规模。这帮人是人憎鬼厌,没人敢招惹,在他们的眼里面只有钱,你上官只要给钱,干啥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合理的事情,所以不少官员都习惯性的使钱给他们让他们成为黑暗中的打手,这种事情干多了,官员们发现这些人的存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毕竟黑暗之中他们需要这么一股力量,至于银钱,对哪些大人物来说算不得什么,只要能让某些事情顺溜起来,利用这股力量除去一些眼中钉,肉中刺,花些银钱又算得了什么呢。因此割鼻军他们的桀骜不驯,他们的凶恶,他们的视财如命,反而成了最好的保护色,这只畸形的队伍就这么保留下来了成为了一种河北军头的特色,一代一代的沿袭下来。
古庆余作为一个军事世家的衙内,自然非常清楚这帮凶神的来历,也知道他们的来历,他虽然有些纨绔,也没什么本事,但并不是傻子,他知道对付这些人可不能用惯例的哪些威风,他们在乎的就不是这些,他和他的一班手下就是一群疯狗,是一条不要命的主儿,从来他就不知道死是什么。对这种人,你用权势,用地位去压榨他,哪简直就是放屁,这些东西对这种人来说是一钱不值,他们在意的只有钱,除了钱还是钱,除了利益还是利益。自然古庆余不敢去得罪这帮煞神,他清楚的认识到得罪了这帮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凶人,自己能得到什么呢?这帮人是烂瓦罐,自己是瓷器罐,完全没必要去招惹他们,你就算最后杀了他们又如何?不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自己最后除了惹到一身骚之外什么也得不到,有了这种觉悟,他自然对这些人敬而远之,不时打着哈哈,小心翼翼的不去触动他们的底线。
王七品着衡水老白干醇厚的酒味,对对面古庆余的态度感到满意。是,他承认,割鼻军的弟兄们是一群凶人,这些凶名也是有缘由的,哪是因为他们都是残缺之人,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所以割鼻军的弟兄们才必须团结,必须有劲一起用,有力一起使。作为一名军中被公选出来的首领,他从前辈老首领手中接过割鼻军的旗帜的时候,他就有过承诺要带着这帮不幸的人活下去,活的更好,活的更长久。想要达到这个目标,他就必须要动脑子,这个黑暗的,人吃人的年代,不动脑子的人都早就已经化为路边的野草,或是进了野狗的肚子里面。没错,对外人来说,割鼻军是凶残,冷血,桀骜的,是不讲道理的疯子,可这些对于王七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种保护色罢了,要没有这些面具,恐怕割鼻军早就被人吃的渣都不剩,成为一抔黄土。所以为了活着他们必须凶残,为了活着他们必须冷血,只有让大人物们觉得自己有了利用价值,割鼻军的弟兄们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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