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幽州旧事(2 / 2)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面前之人,若是换做以前,我当然可以说出许多宽解之言,但如今是后汉三国,郭凯能讲出此情已是出乎我所料,因此哪知要如何劝解?
郭凯终究非是常人,纵然一时心神激荡,但很快就逐渐自我控制下来,同时竟然还冲我自失的一笑,但我却从他那越发阴沉,甚至开始有些苍白的脸上,知道他心中必然仍是澎湃难安。
他伸手拿起酒壶,灌了一口冰冷的酒水,这次我没有阻拦,只听他继续讲述。
“原本在下与恩师及同窗所在村外,并未使鲜卑人察觉,但经众人叫喊逃散,便已被其等所察,很快则有十数骑鲜卑自村中策马而来,此刻我已惊呆,幸有恩师在侧,一把拉住在下便走,转身地那一瞬,我看到张家小女在刀光下身首异处,鲜血……鲜血喷散…….”郭凯声音微微颤抖,但这次却仅是一顿,然后接着道:“那时在下已是神志恍惚,不辨东西,只是任恩师拉着奔跑,然双足怎比四蹄之马,好在恩师想到那祠堂后有一枯井,便带我到了井边,亦是上天眷顾,那井虽日旧无水,但被地天干,绳索仍未腐朽,我师将我系住顺至井下藏身,其本应同往,却不知为何只在井上盖了些柴草,便转身而走。当时虽为白日,然井深处则一片漆黑,我失神惶恐的蜷身于底,只听得井外马蹄声及叫嚣声一片,后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寂静下来。而我则在那井中又冻又惊,直到日暮之时,才被赶来的父亲及其他人救出,待到外间时已是手足冰冷,而在下一眼便看到恩师躺倒在井旁不远的雪地之上,周边满是早已冻得黑红的血迹,随即便昏厥过去。”
郭凯有些痴痴的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此劫之后,在下大病数月,险些丧了性命,直至次年夏末秋初之时,才逐渐好转,而我亦得知,那日军都城四外十数村落均遭鲜卑劫掠屠戮,少有生者,我所就学之村,仅有我一人得活,其余百姓及逃散同窗,皆亡于鲜卑刀下。此后我自思之下,想那日恩师之所以未曾下到井中,多半是因见鲜卑人已近,为救我性命,才舍身而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郭凯说完,开始只是喃喃而语,随后声音逐渐响亮起来,额头上、脖项间的青筋已是膨起,面色极为苍白,他紧咬着下唇,甚至唇破血流亦是无所觉,只是面目狰狞,双眼圆睁满是杀气的望着窗外,这时地他,哪有丝毫的儒雅之气,哪有半分的奸猾之态?
我看着他,不禁混身一冷,心中亦是无比沉重,如今想来,谁能说他一心谋取高位,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心中之仇,此生之恨?原本如今的我身处险地,不应轻信他人之言,然而此时此刻,我已经相信郭凯所说地一切,他那发自肺腑的悲伤和恨意,是一个没有亲身经历地人难以拥有的,这是一种直觉,一种出于动物本能的直觉。
“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我没有太多可以抚慰郭凯的言辞,只是神情肃穆的说出了这句西汉名将陈汤给汉元帝的上疏中所说的话。
郭凯闻盐,骤然抬头望向我,眼中闪过一道坚毅决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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