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欢_分节阅读_1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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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月来喜登社是连走颓路,杨万山要奔更好的班社去也是人之常情,想当初,自己和师哥及恭岩兄不也是弃庆风社而往好景途奔吗!再说杨万山和喜登社一年的合约也快到期了,他要走也真拿他没辙!

杨万山走后,月仙有些舍不得,心里怪不好受,也正是气头上,因此对大伙说:“还有谁想走的没有?谁要想走,我夏某不阻拦他的自由!反正这合约期已经到了,大家要不想干,我决不勉强,大不了散了这班子,东边不亮西边亮呢!”说完,一扭脖子就往外走。

月仙本是发泄一下,也没真想刺激大伙,更未有过要散班子的意思,只是心里压抑,胡乱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便独自到郊外晃荡一圈以消解烦绪。其实,要说最让他担心的并不是杨万山和班社的问题,而是莺时被阮母禁锢起来后他一点辙都没有,焦灼不安,心里就跟着了火一样!糊里糊涂的,料不着会惹了大家,撞了刺儿!待他带着极端慌闷的心情到郊外逛荡一圈回来,更让他感到棘手的是:梁玉堂和梁玉春兄弟俩,不知为何事竟闹得不可开交,径自动起手来!

浮世欢 第十四回(3)

原来梁玉春在喜登社休憩的这段时间,挥霍得太厉害,其兄梁玉堂不满其行径,教训了他一顿。谁知这梁玉春嫌哥哥管得太严,觉得自己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了,有自由支配自己的金钱的权利!因为兄弟俩唱戏所得的报酬一直由哥哥管理,梁玉春花光了哥哥给他的份子后,三番五次催哥哥要,还说他哥哥抠门,剥削他的酬劳。梁玉堂开始还尽量忍着,无论弟弟把他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还是把箱子都敲坏了,他都没吭声。及至后来,梁玉春竟趁他不备把东西拿到当铺当了个干净,他终于忍无可忍,大为光火,最后抬起胳膊就扇了梁玉春一巴掌。梁玉春被打懵了,嚷着要和他拼命!

月仙和紫云飞试图劝解,但梁玉春气焰高涨得像条疯犬一样,冷不丁抡起搁在墙边的胡琴照着梁玉堂就劈过去,梁玉堂躲闪不及,肩头被狠狠砸了一下,立马飙出血来。梁玉春见事情闹大了,傻了眼,待回过神来后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哭,转瞬就消失在了门外。

至此,梁玉春哭着跑回了老家(以后和月仙等人也失去了联络)。

再说这梁玉堂,被弟弟抽冷子猛砸了一记,血虽然流了不少,不过倒还不至于致命。月仙和紫云飞顾不得梁玉春往哪儿跑,赶紧扶着梁玉堂到医院缝了伤口,还好,没有伤筋断骨,只裂了一大口子、刮掉了一撮皮。以后休养了几日,伤口也慢慢愈合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脖颈处留下了一大僵疤,像条小蜈蚣似的,估计往后扮戏得施点粉才行。

月仙一筹莫展,南京和上海的戏院频频催戏,倒让他为了难。继师哥杜月骞逃了之后,迟恭岩回北平探亲也快一个月了,踪影全无。而且屋漏偏遭连阴雨,还走了一个杨万山,跑了一个梁玉春,这下喜登社基本算是散了架了!连走了四个主要演员,哪儿找人抵缺去?!

剩下的紫云飞和伤员梁玉堂及跟包的(1)等人,也是眉头紧锁,尤其梁玉堂,几天来都侧躺在椅子上,半躺半坐着一语不发,似乎钉子将他的屁股给扎那儿了,就那么把自己闷着,长圆的干脸子,上半部反映着不痛快,下半部则被好多天不刮的黑胡桩子圈起来。紫云飞也好不到哪里去,无精打采,好像含冤莫白似的,不是将烟斗嘴子放在口里吸着,就是死劲儿地顶着肚瓢儿喝酒,有时候还兀自叹息。

月仙心事重重,感到孤立无援,仿佛置身于一场风雨之中。毫无疑问,他的心情是烦乱而沉闷的,每时每刻都坐卧不宁,只是极力地隐忍着。这样,在焦急中又等了好几天,迟恭岩仍是迟迟未归,在多重压力之下,他终于扛不住了,对紫云飞和梁玉堂说:“我是没辙了!不知道两位老板有什么高见没有?”

紫云飞和梁玉堂都不吱声,沉默着,倒好像等他发表什么高见似的,满脸愁容。其实是不好说破那一个“散”字,因为想到月仙这一年来恭敬相待,人缘儿好,又大方,比过去搭过的任何一个班社都有人情味,又不像杨万山那般找到了新的东家而不愁前路,因此决不好把事情说破。月仙看了看他们,勉强挤出笑来,道:“我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如此,话不多说,好聚好散,我请大家喝回酒吧!”接着,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餐饭大家吃来有些沉重。

大家神情都有些黯然,尤其是月仙,毕竟这喜登社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大家在一起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说散就散,心里的滋味儿怪不好受。他第一次给自己也给大家斟满了酒,端起酒杯道:“今天是临别的纪念,往后就各奔前程了……我夏某对不住大伙儿,今儿这个局面我没有料到……喝完这杯酒……咱们这班子就算散了……”月仙嗓子有些发硬,有点儿说不下去。

紫云飞、梁玉堂等人都没动杯子,有点愣愣的样子。这会儿,紫云飞顺手摸出一支烟衔在嘴皮上,抄起桌子上的火柴盒,擦燃一根火柴点着了香烟,抿着嘴猛吸了一口,索性将腿架起来,翻靠在椅子上,喷出烟雾,烟雾迷糊了他的双眼,说:“咱们在一块凑合也一年了,合作得不错、相处得也很好……虽然目前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但我总觉得,咱们可以再重整班子的。”

浮世欢 第十四回(4)

梁玉堂歪了歪脖子,耸了一下肩膀,也说:“是啊,喜登社走到今天不容易,现在说散就散了,我心有不舍!云飞兄的意见,我看行,可以重新邀角儿嘛!”其余人都应和。

月仙放下杯子,看了看大家,说:“这谈何容易!实不相瞒,我也这么想过,但真要实现起来可真太难!不仅这经费成问题、角儿不好请,最主要的是我这儿心已散了,不想再充什么头。何况,我也缺乏领导大伙的才能不是!跟着我只会辛苦,就不要指望了。”

沉默。

紫云飞吸了一口烟,又吸了一口,接连地将一支烟吸过,把半截烟头丢进痰盂里,“嗤”地一声水将火熄灭了。他放下架在右腿上的左脚,叹了口气,端着杯子站起来。大家都端起了杯子,紫云飞拱着酒杯:“夏老板为人仗义、挑梁子强,前途不可限量,以后不能跟着真可惜了!”说完,径自咕咚一声,将满满一杯酒喝了个干净。

梁玉堂则道:“我不怎么能喝酒,但这杯酒我是敬夏老板的!戏不能一起唱了,我记着您的人缘儿好!重组班的话,第一个通知我,我还凑合着和您在一处!”说完,昂起受伤未愈的脖子,把酒干了,人也晃了两晃,好像醉意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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