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欢_分节阅读_1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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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纯白口:白口即念白,指以念白为主的剧目。

浮世欢 第九回(1)

月仙自遭遇了花园的一场突兀,莺时灵机一动解了围之后,两人不免心生悚悸,只得放弃雅间,寻找新的幽会场所。然而城里过于繁杂,难有清静之处,而且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他们权衡一番,还是认为走出闹市较为妥当,于是重新把目光投向了郊外。

在第一次相会的附近村庄里,月仙租了套老式房屋,一个姓朱的没落地主空出来的宅院。

这个地方宛若天赐之福,村落景致旖旎,钟灵毓秀,像一块朦胧的纱一样隔开了城郊间的距离。他们小心翼翼出了城,就可以骑马来到这里,路旁除了青草覆盖的黄土小山,有的就是零落的树林和溪流,溪水清澈见底,林间鸟鸣蝉叫。到了村里就更是美不胜收,寥落的房舍傍水而居,一些屋顶和老树上挂满了藤蔓,藤蔓上绽放着零星的小花,夹在林间的偶尔是一块菜圃,夹着路的是小树和短篱笆,十足的乡村风光。

有时候在路上,他们会碰上挑着鲜菜经过的农民,迎面就是菜香和笑容。月仙起初还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因为他的戏迷不仅遍布城市各个角落,也有不少来自农村的,但事实证明他的忧虑是多余的,这里始终是块静悄悄的、人迹稀疏、市尘不到的地方。月仙也奇怪,尽管这里的风光好似一幅绚烂的水彩画屏、一首婉约的抒情诗、一曲优美的旋律,但人们偏偏都爱往那繁杂的南京城里挤,虽然只相距几十里却已完全是两番天地了。

他们乐此不疲地到这个天地里来释放压抑的激情,荡舟轻泛,骑马观光,循路迹步入树丛筱间,漫步环游四周的荷田,流连于清香旖旎,缠绵恣肆、纵横四阖,如入无人之境。可每当短暂的相聚过后,不胜依恋地策马扬镳,就又是寂寞相思了。

他们想方设法,只要有机会便相互召唤,可时间就像催命鬼似的,逼迫着让人急切。需要去冒险,还不能有闪失,就像赌棋,他们的对手则是她背后的家庭和社会舆论。但他们走的是一步妙棋,难道不是吗?事情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除了和莺时不断周旋于城市和郊区之间,月仙还辗转于南京和上海两地,既要顾及莺时,又要分心照拂戏班,真是马不停蹄的奔忙。看起来,似乎累得够呛,似乎当他们相会时,默默对视,眨巴眼睛都会抖落蘸在睫毛上的汗珠,或走起路来也要踉踉跄跄的。但他保持着惊人的旺盛精力,不叫一声苦不喊一声娘地挺撑着,而且还能抽出些空挡到侯天奎之流的府上拜望,像模像样的,看起来一切如常。

然好景不长,最终还是出了问题。但这个问题,起先并非出在他和阮小姐的身上,而是他的师哥杜月骞惹了麻烦。麻烦还惹得不小!

事情还得从天津说起。

杜月骞自从在天津受了红妓的引诱,以后就染上了赌博和跟女人厮混的恶习,到了上海虽说最初还能安分儿,可不久却又和青楼的人鬼混起来。他身材魁伟,嗓音宽宏,更是喜登社的红角,说起话来不拘小节,因此颇受女戏迷的欢迎,当中的一些姨太太三番五次地向他示好,他也几乎是来者不拒,基本上成就了他风流老生的名声。此后就更是大手大脚,不仅和青楼的妓女也和几个姨太太勾搭,嗜赌如命起来,还受贵妇的影响抽起了鸦片。

其中和月骞走得最近的,是一个姓樊的高级外交官的夫人,叫苏娴贞的女子。这个苏娴贞正当妙龄,知书达理,只因其丈夫常年在外寂寞难当,遂以观戏排遣烦绪、破愁解闷,而不想被月骞所吸引。月骞和她在台下好上后,频频往来,竟也生出些感情来。但月骞也并没有放弃和青楼妓女的厮混,因为赌博通常就在青楼里,而且一个叫秋姑娘的红妓颇得他的欢喜。

且先说这个秋姑娘,在上海待了四年,原也是明媒正娶的买办太太,刚过门夫君就得急症死了,树倒猢狲散,一家子作鸟兽散后流落到了上海滩,本是迫于生计才跳进青楼这个火坑。因她既会梳妆打扮,又能唱些江南小曲,人长得又是柔媚,很快就博得了客人的青睐,不出一年就成了海上颇有名气的红人。可惜红颜渐衰落,几年后她名气虽在,却已不似往昔那般容光照人了,每日除了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吊嗓子,唱唱小曲儿,说说笑笑,应酬客人,只指望着碰到个好客人相中了她,把身子赎出来,也好趁着年轻再奔个好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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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欢 第九回(2)

可是谈何容易,只道是见识了上海滩的人情和世故,不料遇到月骞,自己却先迷上了他,而且娼优本同处贱籍,不免有同病相怜之感。何况她不是一般的戏迷,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以月骞的性格又哪有不识佳人之理?不出几日两人就打得火热。纸醉金迷,月骞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并非真动了感情,和秋姑娘虽涉淫事,也不至于伤了身体。

真让月骞伤了身亦伤了心的,还是同外交官的夫人苏娴贞的艳事。

苏娴贞虽则身为外交官夫人,却未经什么世事,年纪又和月骞相仿,人很单纯,爱起来亦是热烈激荡。她嫁作外交官的太太,也不过是父母之命——为了金钱门第全不顾女儿家自己的意愿。虽嫁为人妇,她闲时也不忘看些书报,那新报上宣扬的反抗三从四德、贞女节妇的礼教,鼓励人们呼吸自由的新鲜空气,她也不是没受熏染。像多数受过教育的女子一样,她也想呼唤爱情的春光雨露,锦衣玉食的生活并不能填满她精神上的空虚与缺憾。丈夫的常年在外与家庭生活的冷落,更是让她感到苦闷,直至遭遇戏台上扮相俊美的月骞,一下激起了她埋葬心底的身为女儿家的那份痴情,她决心豁出自己的勇气了!

她三天两头到戏院追着月骞的戏看,包下了剧场楼座的一个包厢,贿赂案目的小费可也不少——只为了托递个片儿、纸条给月骞。

“杜老板,这是楼上的樊太太给您的。她欣赏您的才华哩!”

月骞起先也并没有多加注意,对她的条子至多也不过是瞧一眼就搁台子上了,因为引诱他的妇人可不少,那些送来的条儿都轮流撂着呢!一次未果,她并不灰心,接着三番五次地给他送鲜花、丝锦、镯子、珠宝及各种洋玩意儿,这下子要不引起他的注意都难了。

苏娴贞第一次和月骞相会是在一家福建馆子。这种馆子散座多,单间少而装修精当,当然,他们不会在散座约谈。她早早到馆子跟掌柜说好了,留了两个单间不卖(架子不小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同时瞅好机会找了个机灵的跑腿,跟他说了月骞的相貌,再三叮嘱要当心别认错了人。

到了晚上八点,馆子的散座全卖完了,单间果然只剩下保留的毗邻的两个。苏娴贞独自坐在里间,听到许多客人纷纷找跑堂的打听单间,她心里七上八下,这可是头一遭约会,而且是秘密进行,毕竟心里没底,几次都想逃了。

月骞戏散后,没有爽约,找到了这家馆子。他走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发愣,直至一声响亮的咳嗽,她才受宠若惊地回过神来。宾主通名,互作寒暄,她伸出尖尖的手指和他拉了手,脸上微微现出红晕。月骞倒是得体而爽快,说:“刚才路上有点耽搁,来晚了,累您久候了,见谅!如此约请,您也太抬举杜某了,也不知有何赐教?”一句话说得大方得体,语调充满阳刚之气,毫不掩饰地笑着直视着她的双眸。

“谢谢你!我哪敢。”她低首敛眉,微微摇头,耳朵上一对精致的耳环轻晃着,别有一种妩媚。说着,她纤纤的手指一旋,将一绺滑到脸颊的细发掠到耳后去。

月骞看她婉娈可人,风采不凡,还是个妙龄女子,不觉有几分心荡了,道:“樊太太竟这般年轻姣美,杜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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