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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昙初现叶团团(三)
流珠匆匆披衣,轻咬下唇,半倚在锦纹软榻之上,但见傅辛面色阴沉,骤然伸手,倏地拉开了朱木柜门,而于刹那间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个蜷缩在柜角,满面不敢置信,穿着太监衣裳的小娘子。那小娘子眼圈发红,脸色虽有些灰败却也不掩风华,红唇微微蠕动,正是那小名唤作阿娇的秦家太清。
流珠不识得她,心里如同擂鼓一般,暗中飞快想道:这人是谁?穿着太监衣裳,可分明是个女子,莫不是阮宜爱幸存下来的大女儿高仪公主?若是果真如此,那该如何瞒住?
傅辛此时此刻,面上一丝笑意也无。他目光冷厉,声音却很是轻缓,低低说道:“阿娇缘何在此?”
秦太清蜷在角落里,胸脯起伏不定,娇躯微颤,但垂着头,待在原处,动也不动一下。傅辛拢了拢有些松散的袍子,眼神晦暗难明,他乍然出手,去拉那秦家贵女,不曾想秦太清反倒先行发作了,呜咽着娇声道:“官家……官家怎么能做这事?你欲要抄儿的家,杀儿的亲父,还能说是为国为民……可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反拽住傅辛的袖口,细声细气地低声道:“你何时和她好的?是不是她勾引得你?官家……四哥哥……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你方才说的那一通话……”
流珠只暗自心惊,仍是有些分不清状况,只觉得“阿娇”这名字似是有些耳熟。她但见着傅辛淡淡地笑着,温声轻道:
“你一个反臣之女,也敢对朕直呼为‘你’?秦太清,光凭这一点,朕就能治你个僭越之罪。”
秦太清?
流珠想起来了,这就是薛微之那娘子。据闻她出身高门,素来骄奢,她也曾听傅辛提起过,说是这秦五娘对他一往情深,之所以拖到老大岁数也不说亲事,心心念念全是为了他,最后迫不得已,才便宜了薛微之。
她此番撞破流珠与官家的奸/情,阮二娘清楚得很,此事必不会善了。以傅辛那对无用弃子向来斩草除根的性情,秦太清多半,只能落得一个死字。
她心下焦虑,暗自斟酌,而傅辛毫无怜香惜玉之情,见秦太清一直委坐不动,只低泣个不停,官家竟生生拽着那秦五娘的发髻,将她一把扯出,狠狠丢在冰凉地上。男人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小娘子,面上笑意轻浅,声音亦十分柔和,款款道:“告诉朕,你怎么在这里?若是不老老实实,和盘托出,这秦家,多半就不是抄家这么便宜了。”
他说着,话音微微转冷:“你秦五娘,也过了二十年舒坦日子了,平日里非龙肝凤髓不吃,非桂酒椒浆不饮,非玉碗金勺不用。论起打赏下人,出手便是大几两银子。再说这吃穿用度,样样都比比朕这个九五之尊还要奢侈。朕让你嫁薛微之,那薛家郎君好歹也是一表人才,前程大好,怎么,你倒还觉得委屈了不成?”
欲壑难填,那不愁吃穿的人,在结交相知等感情之事上面,向来挑剔。秦太清在秦家被娇养长大,所享过的福气,连傅辛都比不得。她自视甚高,但觉得自己必是要做皇家命妇的,自打见了傅辛之后,立时便被他那副装出来的虚伪之态迷住,一颗芳心,全然系在了他的身上。
傅辛对阮宜爱的宠爱,一直以来都令秦五娘十分艳羡,甚至想:哪怕他分出一半来给她也好,她所图的,不过是能嫁给他。然而方才听了傅辛说阮宜爱那一通话,又见着这心上之人满眼爱/欲地盯着另一个小娘子,秦五娘现下受了刺激,又被傅辛威胁,便低着头,颇为可怜地娇声泣道:
“儿跟微之说,想要在官家面前为秦家求情,只望他能带着儿混入宫中。他犹豫不定,儿许了他些好处,又苦苦劝说,他便应承了下来,命儿扮作小厮,跟他入宫。进了宫后,儿便来寻皇后嫂嫂。嫂嫂彼时吸着福/寿膏,神志不清,便说要儿扮作太监,等着无人时候,在官家跟前现身就好。”
傅辛听着前因后果,冷笑一声,手指微微敲着桌面,道:“朕这宫城,倒是什么人都能混进来。”
秦太清对于傅辛并不了解,她所迷恋的,是他那俊美皮囊,伟岸身躯,手里握着的生杀大权,还有他所伪装出的那一副,恍若十分温和儒雅,又不乏男人气概的性格。
都到这副田地了,这小娘子只暗自猜测着傅辛与榻上阮二娘的纠葛,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到了奈何桥的边儿上。傅辛唯恐她一会儿在阮宜爱面前泄了口风,暗暗一思,温言道:
“五娘这事,做的实在不妥。但念在往日情面上,朕不欲深究。你且先回去,这个中缘由,朕改日再同你细说,可好?”
秦家阿娇望了眼榻上的阮流珠,阮流珠也抿着唇,瞧着她。
在秦氏女看来,阮流珠的年龄、姿容、身份都比她不如。官家既然能看上她,这是不是说明……她秦太清也是有希望的?是了,他怎么会不喜欢她?他亲切地称呼她的小名,她早早就认识了他,她的容貌气度,都比阮氏姐妹好上许多,是真正的世家贵女。
秦太清红唇微动,正要说话,外面却骤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还伴着女人娇滴滴、甜腻腻的声音,愈来愈近。
流珠一惊,连忙下榻,匆匆整理了下衣衫。傅辛心上一紧,正欲将秦太清屏退,偏巧阮宜爱吸了阿芙蓉膏后,变得亢奋爱动,踩着缀着宝珠的绣鞋儿,如蝴蝶一般翩翩飞入殿内,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傅辛身边。她眼里只有傅辛,扯着他的胳膊,委屈地撒娇道:
“奴奴的手又割着了,流了好多血,菜只做了半道,便被厨子劝回来了。奴奴一点儿都不高兴,不能为四郎亲制午膳,奴奴这一颗心,难受得直抽抽,四郎快给妾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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