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迷雾(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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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楼赶忙行礼,面对这位亦师亦母的大师姐他可不敢失礼。

裴英点点头,转向吴山青,只一眼,她的眉微不可察地一皱,静静开口:“重楼师弟,方才小师妹正四处找你,你若再不出现……”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多年深受画屏摧残的重楼自然领会得到,当下小脸一皱,抬头看向吴山青。吴山青失笑:“快去吧,若是小师妹发起脾气来可不得了……切记,莫妄动。”他神情平和中却显庄重,重楼不由点点头,应了。

见重楼离去,裴英走近两步站在他身侧,宽大的衣袖一荡,便遮住他二人的手。

“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了。”

吴山青感受着手掌处源源不断涌入的内力,苍白的面容现出一丝笑意:“你多虑了。”

“不必多说,此事我自会同大师兄商议,谋而不断,反受其乱。”

“……你这般,我还能说什么?”

“所以叫你不要说了。”

“……”

三皇子听说应残秋在择日外出行游,颇感兴趣,可惜他不日便要进入化城寺为今上祈福,便不好同行。虽是如此,他倒也用心安排了一番。果然如柳牵情所说,三皇子为她们备了四骑八个护卫随从。因化城寺便在与凭州毗邻的娄州边界,也是要出城的,便索性把日子排在一处,一同出行。

叶曼青捧着本书一个字一个字盯着,直看得眼睛发花眼泪直流才罢休。她揉揉眼睛,看向明显有些坐立不安的应残秋:“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应残秋讪讪地停下脚步,沾了半边圆凳坐下,“只是闲着无事,心气略微乱了。”

这么闲着无聊的日子也不是第一天了,到这时才浮躁?叶曼青朝房中一角摆着的弦琴努努嘴:“不如弹弹琴静静心?”

“不,我不——”看着叶曼青期盼的眼神,应残秋只好站起身,“好吧。”

俗话说“闻弦歌知雅意”,听音辨情便是如此。应残秋这时初一落指,琴意便已是乱了,偏她倔劲上来,任叶曼青在旁喊停也不住手。兀自十指挥飞,琴声嘈嘈如急雨骤落,打乱满园春色,花草靡靡,寒风阵阵。蓦地一声铮响,一根琴弦已然断了。应残秋指尖一勾,琴声一断又续。但听风声萧肃,似凄厉似愤恨,音调拔高到极致,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在前头,琴音勾转再三冲突,却总冲不破阻碍。但听连连几声裂帛之声,五弦琴又连断三弦。应残秋一咬牙,忽然一掌拍在琴上,掌力骤吐,瞬间将琴身震裂成三截。

“阿姐!”

应残秋茫然抬眼,眼神散乱似不知身在何处,额头竟已沁出点点冷汗。

叶曼青小心翼翼走近几步:“阿姐,你热不热?喝杯凉茶吧。”她将杯子送到应残秋手中,看着她一点点喝下,才略松了口气。

应残秋凝神闭眸,吐息一会儿才睁开眼,歉意地笑笑:“刚才吓到你了吧?”

“还好……阿姐你是怎么了?”

应残秋面露惭色:“是我修行不精,方才一时未拘住心性,差点走火入魔,幸好你及时将我唤醒。”

“那真是好险!”叶曼青不由咋舌,又看看被震断的弦琴,“……不过是出城游玩,为何会让你你心性波动如此?”

应残秋怔了一怔,缓缓逸出一丝苦笑:“我果真表现得这般明显……连你都瞒不过么?”

“瞒着我做什么?”叶曼青坐在她身侧柔声道,“我们是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是啊,有什么不能说的……”应残秋喃喃道,“我、我只是……”她的眼神现出一丝清明,语气忽地一转,“只是许久未练琴,生疏许多,竟是掌控不得。”

叶曼青不由笑道:“阿姐也这般小孩子心性,琴艺多加练习便可,哪需痴狂如此?”她眼眸一转,忽然掩嘴一笑,“初见时阿姐还曾夸我琴技出众呢!”

应残秋一愣,嘴角微扯,嗫嚅着没开口。

见琴案上一片凌乱,木屑溅开,叶曼青便拉了应残秋起身坐到桌旁。

“左右无事,阿姐不若教我认字好了!”总不能一直在这当文盲,再这样下去,没点精神滋养,她真要变成猪了。

应残秋看着眼前的书,顿了一顿,尽量自然地说:“好,我们先换个拿书的方式。”她拿过书,轻轻翻了个个。

叶曼青傻眼,感情她看了老半天都是在倒着看么?!真是被打击得绝望透顶,想她堂堂一个大学……一说起过去她就更觉得杯具啊!

应残秋咳了咳,眸中略带笑意,更深处的是愧疚的怜惜,以及、某种不确定的深思。

叶曼青瞪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没那等厚脸皮,不由红了脸,只得硬声硬气地指着书上的大字“不耻下问”。应残秋敛了笑,起身到书案取了笔墨纸砚,一个字一个字教她如何读写。毛笔是上好的狼毫,润滑而富有弹性,只是在叶曼青看来,却是鸡肋。她幼时虽学过书法,毕竟不常用,尤其是现在学习认字,用毛笔既浪费纸墨又麻烦。她思虑再三,还是捡了琴案上一根断裂的小木棍做成简易笔,每学一根字,便在纸上写写画画十来遍。这样学下来,她的速度虽不快,但凡是应残秋教过的字却都记得清清楚楚,少有漏忘的。

两人这般教学相乐,倒也不觉时间流逝。直到晌午时分侍女来请她们用餐,才突然觉得肚子早已唱起空城计,不由相视一笑。

只是今日却不是在偏厅用餐,那侍女带着她二人一路七拐八弯,却到了华容阁。华容阁位于长凭府东南侧,阁楼四周百花环绕,故曰华容。走到门口,那侍女躬身停住脚步,躬身请她们进去。迈入门中,早有另一名侍女等候在内,指引她们上楼。

“……殿下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先生大才,何须如此谦恭?”

叶曼青一愣,这顿饭竟是三皇子请的?自从她们入府至今,她都没见过三皇子的踪影。如果不是侍女们时常挂在嘴边的“殿下吩咐”,她都要怀疑这长凭府到底是不是他的府邸了。

走在她身侧的应残秋脚下一顿,却是挺挺背,当先踏上木梯。

叶曼青低头跟上,三皇子骤然相请,难道是为那同日出城之事?她和应残秋的一次出游,为何会这般慎重?应残秋先前的那般激烈的反应,又是为了什么?自从出游的事定下后,应残秋便心事重重,今日更是显出莫名的焦躁和怨怒。不,这绝不是一次普通的出行会产生的反应,除非……她们再也不会回来。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也是一惊,惊后却是寒意上涌。

是了,应残秋认出她的身份,却对此噤口不言。那便是她的身份不可宣之于众,至少暂时不便让她知道。应残秋知道什么?这次出游到底在计划什么?而提出这次出游计划的柳牵情,又抱着什么意图?

叶曼青捏捏手掌,定下神来。这原本,就是她想要探明的。既然身处迷雾,那便将迷雾破开,让一切大白,总好过混混沌沌担惊受怕。这般想着,她便微微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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