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二 夜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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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村庄无论大小,有了后生们才有了一丝生气,也才有了再延续下去的脉气。村中一大半的后生都被刘良楷拉走了,另一半也跟启智打游击去了。村中少了人们的说笑声,多了年轻媳妇牵挂男人的倚门而立的哭泣声;多了年老的母亲坐在院门前,期盼儿子回家的叹气声!与小媳妇们打情骂俏的喧嚣声,踢狗撵猪的嬉戏声再也听不到了;半夜三更吼着戏文惹得群狗乱叫的场面再也听不到了。失去男人庇护的女人们躲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连门也不敢出。四虎的女人性子强,男人不在家。她一个女人地里去给庄稼锄草上粪,结果被几个路过的鬼子按在包谷地里糟蹋了,回来后寻死觅活地要上吊。村中的女人听说这事,吓得再也不敢到地里营务庄稼了。丢一季庄稼事小,丢了身子就没脸见人了。野草在地里疯长,再也看不到人们忙碌的身影;树叶铺满了村路,人们懒得去扫;院墙塌了没人去补,柴门破了没人去修;男人挣取良民证是为了活着,而留守在家中的人,却失去了再继续生活下去的心劲和勇气。少了后生们的刘王坡犹如进入垂暮之年的老人,死气沉沉地散发出一股腐朽衰败的气息。刘王坡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热热闹闹的刘王坡了;再也不是让那些血气方刚的后生们挣抢着要做族长的刘王坡了。刘王坡如同一个被母亲遗弃的拉着鼻涕的孩童,在鬼子的铁蹄下迷失了方向。进财在村中转悠着,触目所及皆是像他一样不断咳嗽和呻呤的老者。这一切都是刘良楷这混小子造成的,进财悲愤地心想,不除去这小子他枉来人世走了一趟。他就是背上个杀子的恶名,也要想法子替村人替舜垣百姓除去这个祸害。这小子每次回村身边都跟着鬼子,一般人想做成这事也没下手的机会。反正他眼下已完全相信了他,对他没了戒心,他做起这事来也容易得手。进财期盼着刘良楷回来,他已再次给他准备好了老鼠药。这次的药可是货真价实,为了查验药的毒性,他把药包在馒头里扔给了在村中转悠的野狗。狗吞下去,一锅烟的功夫就滚在地上吐起了白沫。他不相信刘良楷能有九条命,还能逃过这一劫。

进财眼巴巴地盼着刘良楷回来,他没能盼回刘良楷,倒盼回了离家多日的启智。启智是在一个深夜从院墙上跳进来的!

人老了觉也就少了,到了月上中天时进财还没合眼。他躺在炕上想着刘良楷,越想越觉得心里窝火。这娃虽说不是在家里长大,可他也给他掏钱盖起了房子,并给张罗着给他娶了媳妇,他尽到了一个做爹的该尽到的责任。他累死累活地替他着想,却出力不讨好地喂出来一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刘良楷先前跟着三豹抓敢为,他没为这事责怪过他,这是他们年轻的人事,他管不着也不想管。如今这娃投靠鬼子做起了不为人齿的汉奸,他走到邪路上去了。他不但与敢为和启智为敌,还要灭掉三豹。凭心而论,他跟了三豹那么多年,三豹也待他不薄。他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却还要欺师灭祖,与鬼子联起手来打三豹。这是个有奶偏是娘的主,灭掉这个儿子他问心无愧,他不在乎村人的闲言碎语,他除去这个儿子是为民除害哩!进财想到这里,突然听到院里传来“扑通”一声。这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深夜传来犹如炸雷样让进财心里一紧,他偷偷趴在门缝往外瞧了一眼,月光下一个人影正蹑手蹑手地朝他住的这孔窑走来。“有贼!”进财下意识地把放在门后的斧子提在手中,猛地拉开窑门大喊一声:“谁?”

“爹,是我!”启智说着走了过来。

进财点着油灯把启智拉进了窑里,当他看清启智的模样不由得大吃一惊。启智像个讨饭的叫花子样蓬头垢面的,脸上糊着一团团的垢甲,看上去像是十天半个月都没洗过脸。他身上的衣服烂得像蜘蛛网样条条缕缕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进财看到启智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吃惊地问道:“出啥事了?”

“我们被鬼子偷袭了!”启智叹着气说:“死了十几个人!”

“别急,坐下来慢慢说!”进财把启智拉到炕沿边,想让他坐下来歇一歇。

“里面的子弹还没取出来呢!”启智指了指屁股。在他断断续续的叙说中,进财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一个人不可能终生都能交上狗屎运,留在望贤山的启智倒了大霉,干了件让敢为偷牛他拔橛子的瞎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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