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审判 二(1 / 2)
“那只是一次巧遇。我事先并不知道阿加沙和他的饮血营会在风暴之顶出现。”那确实是一次巧遇。但对七子厅而言,实在是太巧了点。有谁会相信这句话?“他告诉我:只有天空之子才能采到冰菇。冰菇生长在我不能涉足的地方。”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大荒原第一勇士,也是第一次知道饮者也会说通用语。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野蛮人就是野蛮人,他们不懂得文明社会的语言,就像他们不会懂得文明社会本身一样。野蛮、粗暴、原始,而又堕落。
郑宽脸上的微笑仍未消失,但显得更残酷。“然后蛮人的第一勇士,让龙君首席护卫从风暴之顶上活着走了下来?或者我应该说,翔龙第一武士,在阿加沙和他的仆从们还活着时,就离开了风暴之顶?”
“是。”于坚点头,他不想多解释,在这里解释再多也没有用。
“诸位大人,作为先王最信任的贴身侍卫,作为王国武艺最好的战士,遇到我们最强大的敌人,我们的首席护卫大人,却什么也没有做。这就是向灵龙、向先王庄严宣誓过忠诚之后的应有之举么?”
和阿加沙的对话没有必要在七子厅被陈述出来,但于坚明白,他需要在七子厅给出一个交代。这里是神圣的决策之地,历代先王和国家的政治巨头们在这里为王国的发展做出了许许多多的重要决定。
也有荒谬的决断。就像现在这样。
但他仍然需要给出一个交代。
“我不会拒绝把我的剑插入阿加沙的心脏。但我尊重一个足够强大的对手,他告诉我,我们对决的时候还没有到来。”
“我毫不怀疑大人你拥有与阿加沙对决的勇气和武艺。但我质疑你对誓言的忠诚。无上龙神与邪神苍鹰势不两立,正如拳民和蛮人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握手言和。那是背叛!”郑宽声色俱厉,他说得非常正确。千年前蛮人就和拳民展开了无休止的战争,他们觊觎金色大平原的富饶,无数次对拳民的村庄城镇发动劫掠和攻击。死在蛮人屠刀下的拳民尸骨累计如山,难以计数,数不清的拳民在战争中失去了父母、配偶和孩子。这是血海深仇,没有妥协,不可原谅,岂能退让!
“作为先王的仆从,你不但违背了誓言,更对高贵的王室存有亵渎之心!”郑宽转向龙承天,微微点头,说:“先王已去上界,大将军作为亲王,公主们的叔父,郑宽深感有责任告知大将军,以使王室尊严得到维护——这名背誓者在经过金堡时私下‘拜访’了您的侄女,他对您侄女的不轨之心,在王宫内只怕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他有意将“拜访”两个字说得特别响亮。于坚感到浑身冰凉,他设想过他会陷入各式各样的阴谋,但从未想到过是这样。
我实在太愚笨,早该知道,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黛岚。他们会想方设法打击黛岚,将她拖入一个阴险的陷阱之中。而我,就是这个陷阱的一部分,从袁大为开始,他们就在铺设这个陷阱,而我已经将一只脚踏进来了。不,不止一只脚,整个人都跌进来了,还顺带抓住了黛岚的脚,将她也往下拖。
大将军闻言霍然站起,厉声说:“于坚,有这回事?”
在王宫内和长公主见面是正常的事情,没有人不知道他们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但如果是在千里之外的外省,那就是私会。
“你们控制了安庆,却什么也没做。”龙黛岚这尖锐的质问在于坚耳道内如雷鸣般回响。他们调查安庆,监视并保护他,以免他遭灭口,然而他否决了田攀的建议,没有向安庆动用私刑,*迫其开口。他们天真地寄望于等到龙颜之日,等待龙神亲自来审判。然而这一天还没到来,一切就都无法收拾了。太子不在了,王座第一继承人轮到了黛岚。他现在心如明镜,黛岚轮到的不仅仅是继承权,还有紫星那样的灾难,他们想要毁灭她。这不像阿加沙似的敌人,看得见,摸得着,而是凭他的剑、他的拳头、他一身技艺所无法阻止的。他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现在这可怕的事情正在到来,像一座冰山一样从天而降,紧紧压迫住他。
“没有。”
他听不到自己的回答。他知道自己已经说出口了。这是真相,这简单的回答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但他明白,七子厅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真相。
我正在成为一粒棋子。一粒用来将新龙君登基之路扫荡干净、消除所有障碍的棋子。七人会议并不需要他的参加,也不需要任何下级官员的参加。但是他们要。他们需要发掘并在最高会议陈述出特别的“真相”。他们需要能证明真相确实存在的棋子。
郑宽站起身来,双手撑住桌面,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表情充满了遗憾,语气却带着嘲弄,就像一个严厉的父亲抓住了孩子的偷食现场。“我的护卫大人,你应该明白,在我面前,越早说出真相,承认事实,越少麻烦,罪孽越轻。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典正扬起双手,拍了三下,大厅里立刻响起铁靴的踢踏声,两名卫兵带着一名宫女走了进来。这名宫女显然受到了惊吓,垂着头,眼睛都不敢抬起。
但柚木桌边上坐着的、站着的所有人都认识她。于坚当然也熟悉不过。
英姝。
“英姝,你陪伴长公主多久了?”典正和颜悦色地提问,像是一位慈祥的父亲关爱他心爱的孩子。
“回大人的话,有十……十年了。”英姝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但在这安静得可怕的大厅里,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
“啊,十年了,你和长公主的感情一定好极了。长公主一定非常疼爱你,她出嫁到金驹的时候把你也带了过去。”
“是的,大人。长公主待我亲如姐妹。”英姝的声音发颤,始终不敢抬起眼睛来,这里每一个人都位高权重,而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女。
“于坚是先王的首席护卫,你一定认得的,对不对?”
“认得。”
“三个多月前,于坚是不是到了金驹省,和你的主人私下见了面?”郑宽看起来和蔼极了,话语温柔有如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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